艹,这么恐怖!
然而诺诺却专注望着她,小心地伸出手,用指尖拨了拨她挂满灰尘和蛛丝的耳环,轻声说:“瑶瑶好乖。”
喻瑶一怔。
他觉得不够,又夸:“最可爱。 ”
喻瑶反复确定自己现在有多惊悚,身边人全都在避着她,生怕挨上,看一眼都慌,连乔冉都不知道躲哪去了。
诺诺对她的特效妆完全忽略,像在透过所有,只望着他心里的,他眼里的喻瑶,无论什么样子,红颜枯骨,鬼魅狰狞,他都能对她毫无保留地露出星星眼。
诺诺翘着嘴角,为了跟她平视,略微弯下脊背,手撑着腿,凝视她,非常认真说:“瑶瑶真好看。”
乖,可爱,好看。
瑶瑶亲口夸过他的。
是他苍白简陋的世界里,最美好,最神圣,最不能比拟的三个词。
喻瑶鼻子竟然酸了,她很想嘲笑这么容易被触动的自己,却只是抬起腐朽干枯的手,戳了戳诺诺
的额头,哑声说:“傻狗勾。
导演和编剧虽然之前百般不情愿,但也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一旦决定就不拖泥带水,嘴里嚷
着“你答应的要让我们收入翻十倍啊”,手 上都很迅速,开始挑出剧本里跟原著符合的情节,先拍
其他大面积的部分则按书里脉络再撸一边, 安排好新的剧情人设后继续拍。
导演不想让喻瑶在最开始消耗太大,让她今晚可以休息,配合着一起改改剧本,安排配角们继续
拍摄。
但原著没有的新增人物,自然就暂时坐了冷板凳。
赵斯琪看着忙碌的片场,好像只有她一个是被遗忘的闲人,好好的女三号,本应该是关注度很高
的主要角色,就因为喻瑶,全没有了。
改剧本已经开始进行,她如果什么都不做,不挫挫喻瑶的得意,那用不了两天,她就得卷铺盖走
人,在这圈里混,不争不抢,不耍手段,哪来的出路?
副导演看到她在发呆,扬手招呼了-声: &ot;哎, 那个谁,既然闲着就来搭把手。”
赵斯琪要气哭了,不得不过去,现场在安排下一场戏,要用蜡烛纸钱和火盆,明火用具都在周边
堆放着,副导演提醒:“大家都当心啊, 这楼太破了,火危险,可别把哪点着。
他说完就去忙了,赵斯琪的手却凝固住,几秒之后,她蓦的抬头望向楼上。
剧组穷,地方有限,所有的都放在这栋破败老楼里,——
二层用来拍摄,服化道具等等放在三楼。
喻瑶被通知休息后,就抓紧时间去三楼卸妆了,诺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但换衣服不能让他看,
喻瑶正好给他安排工作。
她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诺诺, 你下楼把这个给导演,是那两个新增女配的改编方向,我刚临时
写的,先让他看看。
诺诺眼巴巴看着她,见她坚持,很不舍得地小小“嗷”了- 声,慢吞吞转身往楼梯走,迈一步回
两次头。
喻瑶不禁好笑,顶着一张恐怖脸问他: “这么不乐意? ”
诺诺站住,攥着自己衣摆,鼓了鼓勇气问:“瑶瑶, 我做对了事,你可不可以奖励,摸摸头。”
喻瑶意外,狗勾怎么对摸头这么执着。
转念一想,他想要的那么多亲密方式里,也就摸头是她可能会接受的了。
喻瑶乱七八糟的顾虑太多,没马上答应: 那你先做, 做了再说。”
诺诺眸光亮起,双眼弯成桥,捧着薄薄一张纸就跑下楼梯。
楼梯木制的,年头长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诺诺跑起来声音很大,他到什么位置喻瑶都听
得出来,但很快外面开始拍摄新场景了,各种噪音升高,盖过了楼梯自下而上的,某道细微的响动。
这一幕是户外场景,在院子里拍,楼里很空,基本没人,赵斯琪趁着剧组混乱,把点火道具飞快
抓了两个塞包里,溜着黑漆漆的墙边,等诺诺出来才要进去。
她朝诺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刚才惊鸿一瞥,她清楚见到他眉眼间那种纯然的欢喜,这个水平的
大帅哥就应该众星捧月,结果跟喻瑶去楼上相处那么几分钟,就开心成这样?
她是靠着颜值出道的,外表不比喻瑶差什么,不明白她都主动接近好几次了,他怎么连一-点反应
都不给。
世上的事怎么就这么多不公平。
赵斯琪咬了咬牙,按紧包,转身进了楼里。
她也没那么大胆子去害人,就是想放点小火吓唬喻瑶,正好楼外在烧纸钱,又刮了风,到时候她说是意外,或者干脆把责任往喻瑶身上一推。
喻瑶就算不离开剧组,也得精神衰弱几天,到时候导演不能一直等她的进度, 很可能就继续按剧本拍了。
即便有风险,但不试试的话,她下一次机会又不知道要等上几年。
赵斯琪知道剧组仅有的服装师和化妆师都在楼下跟组,三楼就喻瑶一个人在卸妆, 那间屋子是个套间,卸妆在里面,又没监控,她只要偷偷进去,把火点在套间门口,再出去完全来得及。
等火烧起来,喻瑶吓得差不多了,她再拿灭火器上来,还能做个好人。
楼下很吵,化妆间里为了透气开着一扇小窗, 完全掩住了赵斯琪的声音。
她进了外间,偷瞄到里面那扇门虚掩着,喻瑶绝对看不到她,于是她深吸口气,在台子上摸了瓶味道最淡的香水拧开,倒在门口,悄悄点燃。
见火苗蔓延,无声无息,赵斯琪紧张地咽了咽,突然有点后悔了,她快速溜出门外,动作带起了
气流,和着从窗外吹起来的风,外间的门顺势关闭,“哒” 的轻响。
赵斯琪站在门外愣了愣,试探着压了一下把手,不动。
她猝然想起来,副导演提过,这门是坏的,一带就落锁,不管里外,都得拿钥匙才能开,很麻
页,所以尽量开着。
赵斯琪刹那就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有风,也会助长火势,那里面
喻瑶的妆难卸,化妆师太忙了顾不上她,她就自己来,等终于对着镜子把脸处理干净,她就宴的
察觉到不对。
她回过头,虚掩的门口正透进大量烟气,起初她以为是楼下烧纸钱飘上来的,但又不像,她最快
速度起身,过去把门拉开。
风吹着火苗和烟雾,席卷着扑向她的脸,冲入里间,想关门都来不及了。
起火位置太特殊,短短片刻就已经封住了唯一-的出路。
喻瑶捂住嘴,着急地透过烟往外看,外间门也关上了,她没钥匙,不可能打得开,而她手机就在
外面桌子上充电,- -旦火烧过去, 说不定会爆炸。
里间没水,只有一堆衣服和易燃品,窗口朝向也和外间不同,是对着楼侧面的。
喻瑶马_上推开窗,对着外面大喊求救,但剧组都在另个方向,她又高居三楼,一时没人看到。
她挑重物往楼下扔,终于引起场务注意,同一时间,楼下有人抬起头,惊恐指着楼上喊:“上面怎么有火光!”
“卧槽,好像是化妆间? !纸钱飞上去了? !”
“里面有人吗!谁在!赶紧他妈的打火警!”
诺诺皱眉站在导演那里,被他缠住交代个没完,听到呼喊声,他困惑地停顿了一下。
化妆间。
着火。
地上盆里的火光和到处纷飞的纸钱映入诺诺眼里。
他呼吸停住,仰起头,看到三楼的浓烟和火苗。
“喻瑶!是喻瑶!她在那边的窗口!”
“火警远,最多要+五分钟到
“快,喻瑶说门锁了,找化妆间钥匙!”
外面的人都聚在窗下朝喻瑶喊话,只有诺诺不顾一切跑向楼门。
乔冉急疯了,一眼看见他,大叫: &ot;哎, 别上去!楼上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走廊一”
不用他说完,诺诺已经没了影子,一群人见状也收拾手头能用的少量水源器具跟上去, 这栋房子
远离民居,求助都没办法。
到了三楼才发现只有门内起火,而兵荒马乱之下,- -时没人找得到钥匙在哪。
“十五分钟榆瑶应该能撑到火警来吧?
“但是她说手机在里面,可能随时会爆,而且这里头易燃品太多了!”
“怎么办会不会死人啊
议论声里,唯独一个人始终沉默,他推开拥堵的障碍,一言不发地抬起腿, 狠狠踹向门板。
&ot;你疯了? !”
“这怎么能-_”
“真要开了,火势漫出来怎么办? !”
有人七手八脚去拦他,吵闹声里,诺诺环视四周,只发出一-道短促的气音:“滚。 &ot;
人人都觉得他温顺好看,从没想过他会有这种暗哑疹人的口吻,怔愣的片刻里,他再次抬腿, 不
知道哪来的力气,像把整条命都扑上去,
“轰”一声踢开门板。
大火和浓烟迅速窜出,里面已经一片狼藉 ,不用说十五分钟,哪怕三分钟,人也不一定能全须全
死亡威胁面前,所有人都勃然变色。
“快关上!不可能进去人了!别烧到外面
诺诺依然没有说话,他扯下旁边一个人浇过水的外衣披在身上,一秒都没有停顿,直接冲进去。
乔冉惊惧地一把扯住他:“你干什么! 你不要命了!进去就是死!就算你疯,喻瑶也不可能原路出来!”
诺诺踢开他,还是那个字:“滚。”
他像是不明白死亡,不知道恐惧,用一副跟每个人都相同的肉身骨骼,迎头冲进火里,前后不过电光火石的几秒钟,在火要不可控制地朝走廊蔓延时,他粗暴扯过墙边一个滚烫的铁柜,将门关死堵住,拦截火势。
火舌舔上他的衣角,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如同地狱。
诺诺凭着记忆,拼命穿过大火,义无反顾冲向通往里间的门,这里是起火点,已经无法跨越。
他弯折身体,点燃的宽大外套勉强护住头和上身,他自始至终睁着眼,没有痛觉,没有害怕,像缺失了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和感官,只疯狂地向前赶。
瑶瑶
瑶瑶在哪里,他就去哪里。
喻瑶的半边身体探出窗外,火势几乎烧到了她脚下,还在不断有新的易燃物被点燃,飞速消磨她
的命。
喻瑶再- -次看向楼下,三层楼,很高,但中间有一个仿古的凉亭,缩短了高度,如果她这么跳下
去,可能会重伤,但应该还可以活。
就算她没家,没有真正的亲人,没事业,没期许,可至少, 她还得管着诺诺,不能让他这么突然
的面对意外,他应该就在楼下,看着她
喻瑶爬上窗台,手颤抖着扶住窗框,牙齿咬出血腥气,想要纵身一跃的时候, 她身后那片凶猛的
火焰中,陡然有一道燃烧的身 影跌撞过来。
像- -团活着的,有生命的火,悍然不顾地奔向她
觉吗。
喻瑶在最后关头回过身,视线早已模糊的眼睛里透着迷茫,那团火长腿一跃, 跳上她脚边的桌
子,掀掉身上快被烧毁的大衣,露出一张汗湿的脸。
喻瑶呆呆看着他,胸c ]犹如被塞满火药,炸得要裂开,骂他的话,凶他的话,各种激烈的词句全
堵在喉咙里,然而真正给他的,是眼眶里突然包不住的泪。
她嗓子早就说不了话了,心也早就强行地硬成铁石。
她也是女孩子,也会恐惧,会无依无靠。
但她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跳下去的,他为什么要来。
他怎么能来。
诺诺扯下身上还算完好的衣服,死死地拽过喻瑶,缠着她腰 ,把她跟自己面对面绑在一-起,为了
防止喻瑶乱动,他抓紧她两只手腕扣在身后,然后背对着夜空,站在窗口。
诺喻瑶发不出声,极力用口型喊, &ot;你别这样!‘
诺诺绑着她,是要拿自己做她的护具,倒向那个凉亭的顶部! 他后背朝下,而她趴在他身上,就
能毫发无损。
喻瑶失控地喘着,已经无力挣脱, 头被诺诺很温柔地按住,压在他胸前。
剧烈的,轰鸣的心跳声。
她还没有
还没有带诺诺吃过什么好吃的,来剧组的路上,他对路边摊的小吃流露过渴望的眼神,他连几块
钱小玩意儿都没尝过味道。
她也没空领他出去,去看看电影,见见这个城市,城郊还有片海的,早晨霞光很美,他如果去
了,-定开心。
家里那张床,他才住过几个晚上,走时恋恋不舍的,心爱地摸了好几遍。
就今天,他还给她洗了那么多衣服,在人来人往的片场,夸她吓人的样子很好看, 而她却不愿意
说一句要他。
诺诺可怕吗。
也许吧。
陈路怕他,是他在救助站里,为了保住送给她的牛奶和香肠,才打了人。
乔冉怕他,是因为要把他从她身边赶走。
诺诺所有的攻击性和危险,都在用本能,用胜命,用他贫瘠的,仅有的一切来捍卫她,留在她身力。
谁都能怕他。
可她怎么能?
喻瑶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没脱干净,她立在风里,满脸是泪,诺诺看得出神。
他笑起来:“瑶瑶不怕,瑶瑶,有狗狗。”
他声音很轻,赧然地说:“等瑶瑶安全了,摸摸我的头,好不好。”
话音落下,诺诺伸手抱紧喻瑶,在火焰彻底吞没窗口之前,他毫不犹豫地向后,倒进冰冷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