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二少是出了名的清傲难训,这么多年,只要他想赢,从不会输。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希望他是输的那一方。他握紧她的手,喉间干涩。里兰一行,一夜之间,她就输掉了所有,还背上巨额债务。然而这三年,每一笔钱,她都还了。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当时她才十六岁。陆淮与不敢想,他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儿,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小姑娘,原来早就在他这栽了最大的一个跟头。他让她受了最大的委屈。如果他早知道——沈璃任由他握着,微微偏头,轻轻眨了眨眼:“二哥不是说,当我的债主,挺有意思的吗?”陆淮与呼吸微滞。那天晚上……是那天晚上……当时她一定是听到了他和程西钺打的那个电话,也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所以后来她才会一直旁敲侧击地问这件事。当时他只当她是好奇,却不知道那是小姑娘在套他的话。他都说了什么?他说债务还清,挺可惜的。他说那个人聪明,却又不够聪明。他说只是因为欠债的是那个人,才很有意思。……如此,对他的小姑娘,傲慢到了极点。……陆淮与闭了闭眼。其实不是没有过怀疑的,可那个人是她啊。她只要靠近他一点,软着声跟他上两句话,他便主动投诚,白旗认降。他对她没有任何防备。陆二少骄傲自负了这么多年,今天才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是他。“沈糖糖,我收回那天晚上说过的那些话。”陆淮与看不透她此时情绪,一刻等不到她的答案,悬着的心就一刻无法落下。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从没有在那天说过那些话,更希望三年前和今晚,他从没有欺负过她。gabler在那天提前还款,他还有些诧异。却原来是……沈璃静静看着他。他的衬衫领口扣子开了几颗,黑发凌乱垂落,眉骨微沉,掌心还带着些微的湿。望过来的眸光里,带着一丝极少见的,几乎绝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慌。她忽然抬手,轻轻攀上了他的肩,踮脚靠近。陆淮与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动,只能周身紧绷着,任由她动作。她的视线落在他薄削的唇上。陆淮与喉结滚动,视线、呼吸、都被她占据。近在咫尺。他终于克制不住,偏头便要去吻她。“二哥向来金口玉言。”沈璃忽然开口,清淡平静的声音落在他耳畔。陆淮与的动作就此顿住。沈璃与他靠的极近,几乎要贴在他怀里,却又偏偏保持着最后的距离,只隐约感觉到薄薄衣料的摩擦。她抬眸,睫毛浓密卷翘,像是蹁跹欲飞的蝶,桃花眼圆润清亮,澄澈干净。葱白柔软的手指忽然落在他微凉的唇上。陆淮与眼睫微颤,呼吸也在这一霎静止。她轻声问道:“那,从这里说出的话,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收回?”陆淮与无法回答。她说完,又把手收回:“何况,我是gabler。”gabler,赌徒。最开始她来到这里,以这个作为自己的代号,就足以说明一切。既然上了赌桌,开了赌局,无论以什么做赌,最终都将无条件接受所有结果。唯一的意外,就是她没想到sat居然是他。但她依然遵从这个原则。她道:“我愿赌服输。”愿、赌、服、输。陆淮与想起自己也曾对gabler做出过这样的评价。可是她与他之间,谈什么愿赌服输?他从来没有资格与她赌。他只有输。沈璃道:“对了,还有另一件事:关于l。”陆淮与望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唇瓣微动,声音微哑:“……l参加那场地下赛车的时间,也是那一天。”沈璃眨眨眼:“原来二哥知道。”他当然知道。杨韬第一次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曾认真感叹,说那天晚上他没去,实在是可惜。当时他听到这话,只掸了掸烟灰,笑着说,那天另外有事儿,不去也罢。那晚他和gabler对赌一场,只觉很久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对手,兴致很高,就没太将赛车的事儿放在心上。谁知道……他声音压得更低:“……所以那天,你是离开paradise以后,去的那边?”“是啊。”沈璃点头,仿佛是想起了那晚的场景,红唇翘起了一抹小小的弧度,“玩儿的挺开心的,而且也赢了不少钱,要不是那一次,第一笔欠款可能还不能如期还上呢。”说好了今天晚上要好好聊聊l的事,所以他一直在等。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等来这样的“解释”。他把他的小姑娘逼到了这样的境地。尽管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是她,可这所有的一切,终究是因为他。如果、如果——那天晚上她受了伤,或是出了其他的任何意外。他要怎么办?心底深处像是有什么在灼灼燃烧,像是在他心上烫出了一道疤。他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后怕过。沈璃垂眸,看了眼他紧扣着她手腕的手:“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二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陆淮与喉结滚动了下。想说的太多,但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沈璃道:“没有的话,这么晚了,该回——”“沈糖糖。”陆淮与心下一慌,扣着她的手,同时将那个盒子塞回她掌心。他望向她,声音很低:“这个,你不是还要吗?”沈璃顿了下,把那盒子收起,又晃了晃手:“现在,二哥可以放开了吗?”陆淮与安静几秒,终于松开手。沈璃往门口的方向走去,陆淮与将跟在她身后。门被反锁,她伸手过去就要拧开,露出霜雪般的细腕,其上一道红痕。那是刚才他太过用力留下的痕迹。咔哒。陆淮与心头一跳。不能清账,不能算了,不能放她走。就在沈璃打算开门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了过来,抢在她之前,重新将门反锁,同时一把环抱住她的腰,将她转过身来,抵在了门上。灼热滚烫的男人气息瞬间将她围拢,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了过来。“戴上。”他低哑的声音落在她唇齿间,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沈糖糖,你不能连认输的机会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