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紧闭,烛台闪烁。
碧青色的床帐微微没有掩紧,泄露了里面传出的些微声响。
又软又甜带着泣音的声音,成熟温柔的低哄声,交织在一起,一听就让人联想起不端正的事情。
姜曦身体颤了颤,软绵绵地靠在宋彦回怀里。
他出了一身薄汗。
身上还有点余韵。
因为这件他从没有做过的事情,身上的香味越发浓郁,将这被帐子拦住的小空间彻底浸透了。
宋彦回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低下头,贴了贴他的额头,吻干他眼睛上的细碎泪水,又吻上了他的唇,和他缱绻温存。
姜曦有些受不住,轻哼了一声,微微往边上躲了躲。
宋彦回呼吸急促,顺着他的动作,又从脸颊亲到了耳垂,含着他的耳垂,沙哑道:“你的裤子脏了,等回去后再给你换。”
“你能帮帮二哥哥吗?”
姜曦眼睫一颤,手指曲起,攥着他胸前的衣服不肯放。
宋彦回顿了顿,轻声忍耐道:“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的,别怕我……”
他起身,走到外面找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了水后又进了帐子,帮他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之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交给姜曦,说道:“这本就是我给你的,你不该给瑛妤,我现在重新把他拿回来了,你再收一次,好吗?”
这是……宋家的家徽玉令?
事关家族的玉令,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姜曦身上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只能仰起头,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宋彦回低声道:“这不是玉令,这是我的私令,能调动我的人手。为了不引起旁人怀疑,这私令是仿着玉令做的……如今京城乱糟糟的,你带着这个,关键时候能用上,我也能安心些。”
姜曦还是攥着他的衣裳,不太想收。
他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做完任务,然后离开京城。
他不想在这里有这么多牵扯。
宋彦回握住他的手,把私令挂在他的脖子上,吻着他的脸颊说:“收下好吗?姜曦,多相信我一点……”
姜曦太累了,他身上还是没有力气,手指连动一下都嫌累。他靠着宋彦回,眼皮子渐渐变重,没过一会儿呼吸变得平缓,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彦回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姜曦身上,忍着痛,脸色苍白地将他抱起,打开房门,对门外的人道:“回宋家,去把柳大夫请来。”
……
姜曦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吃了毒草快要死了,然后遇到了一只后背被打地鲜血淋漓的大狐狸。
大狐狸想把他抱回自己的窝,但是从天上冲下来一只漂亮的孔雀。孔雀对着大狐狸的背又啄又抓,大狐狸没办法,只能把他放在草地上,然后被孔雀赶到了大河里……
河里的水流很湍急,大狐狸在水里沉沉浮浮,马上就要坚持不住,沉入水中,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姜曦忽然觉得好难受,心里像是闷了什么一样,喘不过气。
他眼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茫然。
等他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身上的衣服也被脱了个干净。
有什么东西,被扎入了他的体内。
怎么有人在扎我!
我不是被宋彦回救了吗?
小少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之前,被人捆着时的感受。深陷一片黑暗,好像是待宰的羔羊,惶惶不安,害怕无助。
他忍不住小声啜泣,哭着喊了起来:“宋彦回!宋彦回……”
“我在这儿,别怕。”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大手握住了他搁在床上的手,宋彦回弯腰探头,抚摸着他的额头,柔声安抚道:“小公子别怕,这是在宋家,你中了春情香,大夫已经给你开了药,再行一遍针,把余毒逼出去就好。”
在宋家。
是在扎针治病。
姜曦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恐惧害怕的情绪如潮水退去后,他和宋彦回那些荒唐的回忆,又塞满了他的脑海。
他脸上红了一片,尴尬地把头埋在了枕头上。
呜呜呜……我做了什么呀。
我怎么就和宋彦回那样那样了。
宋彦回拨了拨他的碎发,细长的手指从他脸上划过,轻笑一声道:“躲起来做什么,别把自己闷着了。”
“哦。”
他侧头,用余光往外看,看到床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手拿银针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一个便是穿着单衣的宋彦回。
只是宋彦回的单衣,怎么这么眼熟?
啊,想起来了。
他来救我的时候,穿的也是这个!
可是他受伤了啊!
受伤了不是要脱衣服包扎的吗?
他连衣服都没换,该不会是……
这么想着,姜曦又紧张了起来,他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老大夫在边上插话,说道:“宋大公子的伤,老夫还没来得及看。大公子说了,要先把小公子治好了,再治他。”
可是,宋彦回的伤比我的严重多了!
我就是中了那个那个香,那样那样之后就缓解了很多。
他可是背上的伤口都裂开了!
小少爷想起当时抱着宋彦回时,摸到了一手滑腻鲜血,眼睛里就有了泪。他好自责啊:“都是因为我,你才会旧伤复发的……”
“你快去上药包扎呀,血要是干了,衣服贴在背上,撕下来的时候又要重新扯开伤口,会很疼的……”
呜呜呜……都怪我。
外面这么乱,我就不该去参加什么团建,给大家添加这么多麻烦。
老大夫朗声笑了起来:“还是小公子会疼人。”
是会疼人。
比谁都甜,连汗珠都是香的。
宋彦回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克制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泪水,轻声道:“我不放心,等你好了再说吧。”
外面都传,宋大公子温柔儒雅,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但没几个人知道,他骨子里极为执拗,执拗到偏执。但凡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改。
姜曦催了他好几次,他还是坐在那里,温柔浅笑,却一动不动。
终于,老大夫收了针,小少爷急急忙忙坐起来,套上单衣下了床,就催着宋彦回上床治伤。
宋彦回重新把玉令挂在他的脖子上,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来之前,我把你的消息告诉了谢昭和谢瑾,他们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他们一来,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走那还能去哪里?
姜曦有些茫然。
我得回家啊。
宋彦回握住他垂在一边的手,小声求他:“我上药的时候,你别走好吗?”
“姜曦,你陪陪我吧。”
“陪陪我,好不好……”
他救了我呢。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很忘恩负义?
姜曦蜷了蜷手指,抿着唇小声说:“好,等大夫给你上完药我再走。”
宋彦回这才笑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
姜曦坐在床头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大夫麻利地剪了他的衣服,小心把贴在伤口上的布料撕开。
他的伤口主要在背部和右手臂上。衣服被剪掉后,他裸露着上半身,只有伤口那处,还黏着布料。
布料撕开时,伤口再次被撕裂,背部一整片都是血肉模糊的,好像被撕掉了一层皮一样,鲜血汩汩流下。
老大夫拿白色布巾去按,布巾很快就被浸透了。
宋彦回疼得牙关紧咬,脸色苍白。
姜曦看着看着,眼中又涌上了泪意。
他握住宋彦回因为疼痛而青筋暴胀的手,小声问大夫:“他这么疼,不给他喝麻沸散吗?”
“我倒是想给他用,但是他不肯啊。”老大夫拿出一块软木递给宋彦回,但宋彦回拒绝了。老大夫道:“宋大公子说了,宁愿疼死,也不能无知无觉地让人在他身上动手脚。那老夫能怎么办呢?只能让他忍着啦。”
啊?
生病了用麻醉剂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