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姜曦多说什么,秦申安就猜出来了。
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别人,又似乎是在自嘲。撇开头收起那点嘲讽之意后,他又变得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都冒着寒气,大步朝门口走去。
姜曦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满头疑惑地跟在他身后。
路上,他在心里问系统:“统,秦申安好像不太高兴。”
系统也是无语了:【宝贝,你想想你们的尴尬关系呢。】
姜曦有点点犯傻:“可是明明是离开这里更重要嘛。”
“除了秦申安以外,秦家还有三个嫂嫂和四个小宝贝。京里处处都是限制他监视他的人,他只有离开了京城,才能真正重新开始啊。”
他也只能这么在心里逼逼,这话是决计不敢对外人说的。
说了,不仅给秦申安惹祸,还显得自己特别不知道好歹。
到了门口,姜曦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俞淑妃。
俞淑妃身量中等,脸庞如满月,一双眼睛十分平和,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皮肤依旧细嫩,他的头上戴着白玉的簪子,手腕上还穿着一串佛珠,看上去是个和气的妇人。
狗皇帝和淑妃是微服出巡,自然也就穿的没那么招眼,明面上身边也没带多少人。
两人低调地从侧门进了秦家,去给秦国公和临西长公主上香。
上了香后,俞淑妃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长公主的牌位,叹了口气道:“陛下,该让宝珠入土为安了。”
皇帝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沉默着没接话。
俞淑妃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们小时候的往事:“那年,臣妾入京做公主伴读,什么都不懂,懵懂无知之下冲撞了宝珠,以为自己要被拖出去责罚了,反倒被吓得哭了起来,还要宝珠来安慰我。”
“臣妾还记得,陛下从宝珠那里得知了臣妾的囧事,下学后特意来看臣妾的笑话,反而又把臣妾给气哭了,还是宝珠哭笑不得的哄着臣妾。”
“先皇宠爱顺王,陛下衣食住行皆被太监苛待,宝珠便拿着鞭子带着臣妾去砸场,当众把王太监抽了一顿,叫先皇知道了底下的龌龊,咱们才过了个好年。”
……
“虽然时间久远,这些事却恍若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当时的三人中,陛下和宝珠都是习武的,只有臣妾,读书读书不行,练武练武不行,胆子也小……臣妾那时还戏言,若是等咱们老了,我必是第一个要离开的人,谁知道,第一个走的,竟然会是宝珠呢……”
皇帝已是满眼泪水。
对这个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他终究是亏欠太多了。
俞淑妃握住皇帝的手腕,看着牌位,道:“宝珠肯定想和秦国公回老家了,陛下多看两眼吧,以后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皇帝终于泪流满面。
……
姜曦和秦申安,把皇帝和淑妃送出了秦家。
皇帝早已收拾好情绪。
上马车之前,他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姜曦:“你就是承华子?”
姜曦不知他怎么突然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心里有点紧张。他抿了抿唇,小声回答:“草民正是承华子。”
皇帝气势十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是想把他拆成几块研究个透彻:“士林学子之中,唯有你的名声最大,京城雪灾百年难得一遇,竟然仅凭你的名望,便能筹集这般多的粮食,着实让朕吃惊啊。”
姜曦冰雪聪明,从他的语气里便听出,皇帝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正好,他对狗皇帝也没有什么好感,回话时声音小小的,还带了点抬杠的意味:“草民不过是一个小小画手,不敢居功,陛下谬赞了。”
谁夸你了!
朕是在阴阳怪气!
皇帝被气着了,看着姜曦的眼神更加不善。
秦申安抓住姜曦的手,安抚地捏了捏。他向前一步,挡在姜曦面前,对皇帝说道:“舅舅,小公子只是喜欢画画而已,您别夸奖太过了。”
“你倒是护着他。”皇帝冷哼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俞淑妃还在不停地掀开帘子往后看。
皇帝问道:“你在看什么?”
淑妃叹了口气,说道:“四公子年轻气盛,向陛下求了这么一桩婚事,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臣妾记得,当时宝珠是不乐意的,唉,她在地底下怕是都不能安心了。”
皇帝心中一动。
姜曦的名望这般大,若是真让他和申安成婚,只怕天下士子的心都要被揽过去了。
淑妃说的对,不能叫妹妹死都不安心。
申安这桩笑话般的婚事,他该好好考虑考虑。
……
啊这……就这么走了?
淑妃说这么几句话,皇帝就能让秦申安离开吗?
没听说皇帝宠爱淑妃啊。
狗皇帝和淑妃离开之后,姜曦还满心不解。他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事儿,便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秦申安手里,人也被他牵着进了秦府。等他回过神来后,他已经被牵着到了秦申安的书房。
秦申安打开书房门,站在门口,转身看他:“进来吧,我们也许久未见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姜曦摸了摸胸口。
那里藏着秦申安给他的契书,他原本打算要在今天还给他的。
秦家正是困难之时,他不能占秦家的便宜。
“哦,好哦。”姜曦蜷了蜷手指,慢慢走进了书房。
他刚在圆桌前站定,书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又被关上了。还没来得及转身,有个炙
热的身体忽然贴上了后背,一双坚硬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身体。
秦申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呼吸灼热。他开口了语气很复杂,似乎是懊恼又似乎充满了恨意:“你请俞轲帮忙,付出了什么代价?”
代价?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姜曦本来挣扎着,想从秦申安怀里出来,听到他的问题后,他停下动作,满心不解,只是小声说道:“这要什么代价啊,就是请他帮忙而已。”
秦申安双手收紧。
他冷笑了一声:“我身上还有和你的婚约,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救我?只怕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顿了顿,他又道:“除非,你已经选择了他。”
这声音,又轻又飘,好像满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