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苦笑,“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你也知道,他除了一身力气,也没别的长处,加上他听不见,更找不到别的工作。”
“我们商量好了,打算买一辆自行车,到时大力就能骑自行车来回跑,这样在路上也不算太耗时间。累是累的了,但是没办法啊!”
“说到这,二花,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着我一块做那草篮子的买卖,我现在哪能攒下一笔钱来买自行车呢?”大花笑着握住二花的手,“多亏了你!”
大花二花两姐妹的生活上了正轨,另一边的刘家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那一场父与子的对话虽然成为过去,但带来的影响极大。刘父刘母慢慢改变了对待儿女的态度。倒不是说一夜之间变得疼爱女儿了,而是不情不愿地照着儿子说的,不要再想方设法压迫女儿。
他们不怕失去女儿,但怕儿子跟他们离了心。
刘楠也看得清楚其中的原因,他没有奢望三个姐姐和父母和谐相处,保持表面的平和就行。毕竟大花、二花都有了她们的工作和生活,刘父刘母只要不插手,她们总能过得不错。
接下来的生活,平静如水。
三花尝到了写作的甜头后,她就开启了花式投稿的日子,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构思自己的作文,有了思路后一气呵成,经过两次修改后再寄到报社、杂志社。
时间一久,学校里的老师们几乎都知道三花是个小作家,他们在班上跟学生们提上几句,学生们回家后也说一说。慢慢的,整个大队,家家户户几乎都听说过三花的事迹。
某天刘父下地干活,便听到隔壁地里的人家夸他:“老刘啊,你教育孩子有一手哇!你家三花可有出息了,以后没准是个大作家呢!”
刘父根本没听懂这句话,他糊里糊涂问道:“你说什么作家啊?是干嘛的?”
“哎,你还跟我装什么!我在说你那小闺女呢,小小年纪就敢写作文去投稿,还被登上报纸杂志了呢!才初中就这么有出息,往后肯定更出色!”
晚上刘父回到家,看到三花像平时一样忙活着家务活,难以相信自己眼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女儿居然是别人口中优秀的孩子。
吃饭时,他试探着问起三花投稿的事情,“三花啊,我听说你写作文去投稿了?还被报社给登出来了?真有这回事啊?”
三花之所以走上写作投稿这条路,不是因为兴趣爱好,而是为了给自己挣学费。当她听到刘父的询问,忍不住撇撇嘴,话里悄悄藏了几丝怨气:“嗯,投稿要是中了,我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饭桌上空气顿时冷凝几分。
晚上刘父刘母睡觉前,说起这码事,他们心里无端泛起波澜,在那一刻竟觉得有些亏欠了三花。
但当他们婉转提出,家里条件好转,他们以后会负担起三花的学费,不需她再操心自己的学费时,三花笑了笑,“不用了,我存够初中的学费了。中考考高分点,镇上的高中会免去我的学费和书杂费。”
刘家此时的经济状况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刘母在家开小卖部,每天少说也能挣一两块,加上她不用下地,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转,看病吃药的次数明显减少;刘父打理田地,虽然少了刘母,但大女婿江大力忙完他家里的农活后就会过来帮忙,每年的粮食收获情况相当不错;刘楠身体也好了许多,不需要常常看病吃药,而他上学的学费,靠他自己一个人便能挣到,无需刘父刘母操心;三花也是如此。
家里条件在好转,刘父刘母手头上的钱早就翻了个倍,但他们却觉得,他们和这几个孩子越来越疏远。
三个女儿,明明不是内向的性子,但是回到家里,都是闷头闷脑干活,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小宝,曾经总是靠在他们腿边撒娇,当他慢慢长大,小孩作态逐渐消失不见,现在看上去,他已经是稳重、踏实的少年了。
两年后,刘楠和三花中考考了县城前五名,被县城高中录取,减免了他们的学费和书杂费。自此,刘楠和三花大多住在学校,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住上个把月。
认识刘父刘母的,都说他们有福气,养的孩子一个个都成材了。刘父刘母面上笑着点头,心里却像泡在苦水里——哪里有福气啊,孩子们都不愿意亲近他们。
他们不自觉开始留意别人的家庭,尤其是和他们类似的家庭。
那些家庭跟他们家一样,重男轻女——是的,他们终于认识到自己对待儿女的不公平了。
那些家庭的父母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比女儿要金贵,把儿子捧在手里疼着宠着,早早就让女儿们干活做事。
这些家庭养出来的儿子懒散而不负责任,心安理得地让父母、姐妹供养他们长大、结婚、生子。
而那些从小就被迫付出的女孩们大多都是极其能吃苦耐劳的。她们习惯了付出,未嫁前照顾家里的兄弟,结婚后照顾丈夫孩子、补贴娘家兄弟。
站在旁人的视角里,刘父刘母才能朦朦胧胧地分辨出这种区别对待的不当。
当他们开始回忆过去,脑子里出现的女儿们相关的场景,无一不是她们在干活的情景,如砍柴、烧火做饭、在菜园子里浇水松土、在田地里大汗淋漓等。
而想起幼时的儿子,他向来没有什么烦恼,也不会担心能不能吃饱,因为家里最好的都给了他;他不需要干活,没有尝过日晒雨淋的滋味;他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手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在这一刻,悔意自他们心底慢慢滋生。在每一次的回忆中,悔意逐渐裹满他们的心。
他们开始去挽回,去对女儿们好。
家里攒下的鸡蛋,刘父走山路去县城带给大花二花,却被大花二花告知:“爸,县城市场有鸡蛋买,也不贵,我们要吃自己会去买,你不用给我们带过来。”
大花怀孕了,刘父刘母抓了两只肥硕的大母鸡去县城看望她,大花笑容淡淡:“爸妈,大力在家也养了鸡,够我吃的了,你们自己带回去吃吧。”
二花找了新对象,刘母想让她带回家看看。二花直接拿出五百块,告诉刘父刘母:“这是我这次结婚的彩礼,你们收下吧。到时我带人回来,你们就别开口要了。”
二花结婚了,刘父刘母想热热闹闹给她办几桌酒席。二花拒绝了:“我二婚就别办酒丢你们脸了。”
三花考上了大学,刘父刘母把学费塞给她,三花离开前又悄悄放回他们房间。大学四年间,三花只有每年春节回来一趟,平时也几乎不会给他们写信。
三花毕业了,被分配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在那儿定居、结婚,一年到头顶多也就回来一次。
刘父刘母迟钝地意识到,女儿们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的爱和支持的阶段,她们已经凭着自己的努力,长成了参天大树。
也正因为无法挽回和改变,才更让他们痛苦不堪。
哪怕儿子如他们所盼望的那样,一直照顾着他们,他们心里依然难受得着紧。
刘楠知道三位姐姐们对父母的芥蒂,他没想过要说服她们忘记以前,原谅父母和他。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学校安排的工作,回到县城,自己开起了运输公司。生意从小慢慢做到大,手里的财富也越来越多。
他提出要把刘父刘母接到县城过清闲日子,被拒绝后,他便时不时抽时间回家看望父母。他们年纪更大一些,刘楠给他们请了做饭、照顾他们的保姆。
刘父刘母知道,没几个人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可是,他们越是过得舒坦,心里就越是难受。
这已经成为一个解不开的结了。
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得到原谅的。
刘楠开运输公司的时候,特意在老家招了不少员工,其中就有他前世的妻子方秀玉。如他记忆中那样,这是一个脾性温和、勤劳能干的女人。
这些员工接受培训后,被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而方秀玉,就被安排到行政部,主要负责招聘和后勤工作。当运输公司发展为一家家喻户晓的公司时,方秀玉也成为公司的杰出老员工。
这一辈子,刘楠跟她像两道交错的线,短暂的交集后,两人各自过上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大家觉得怎么样?小可爱们多多给意见哦~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