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久初不太懂喝茶, 也爬不动二楼,随便叫了一壶碧螺春坐在窗边,和两个丫鬟一起喝。
桌上还摊着她先前买来吃了一半的糖炒栗子和小酥肉, 她摘了帷帽,正要招呼冬藤和夏芜赶紧吃,抬头却看见付云归正拧着眉从楼上下来。
他不是说来接大长公主吗?人呢?怎么只有他和他那小厮下来?
晏久初特意伸了脑袋向他身后看看, 楼梯上下来的, 当真只有他们两个。
“大长公主不在吗?”她难得主动喊住付云归。
“不在。”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着去找她?”
付云归看着她, 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她知道你清醒的事情了?”
晏久初点头,“知道了呀。”
“……”
那他也大概知道, 大长公主为什么把他叫过来, 自己却不见了。
晏久初托着腮帮子,见他又不说话了, 便尝试着招招手喊他过来, 叫他坐在自己对面。
他当真也过来了。
冬藤和夏芜见状,连忙起身行礼, 站到后头,不敢和临安王府的世子坐一桌。
“你吃吗?”晏久初将油纸里剩下的小酥肉和糖炒栗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颇有点示好的意思。
“想做什么?”
这死直男, 晏久初瞪他一眼,硬邦邦道:“吃不掉了, 不想浪费。”
“……”
付云归叉起小酥肉尝了一口,点评道:“凉了,不好吃。”
又剥了一颗栗子,“太硬了,口感不好。”
晏久初脸上刚扬起的笑意一瞬便淡了下来, “你以为这是你家王府厨子做的呢?吃个东西这么挑剔。”
“买食物不讲究口味,那我为何要买它?”
他随便尝了两口东西就放下了,自己倒了一杯茶,按照喝茶的速度来看,只是单纯地渴了,而不是想品茶。
晏久初故意道:“茶怎么样?”
“甘甜有余,清香不足。”还真叫他装模作样说出了两句,“缺少点花果香的味道。”
晏久初幽怨地看着他,劈手将他手上的茶盏夺过。
“那你就别喝了,也别吃了!”
付云归点点头,自然地起身,“多谢县主今日款待,告辞。”
“哎!”
死直男。
晏久初赶紧追上去,在他出茶楼前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先别走,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她略不自在道。
付云归低头看着她嫩白的手,明明是跟前几日林桑桑一样的举动,他却并没有感到多排斥,反而顺着她问下去:“什么事?”
晏久初看看茶楼喝五吆六的环境,嚅嗫道:“去,去外面说。”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大街上。
快值正午,该回家吃饭的回家吃饭,该上酒楼潇洒的上酒楼潇洒,街上其实人不多,也不会有人特地关注他们。
晏久初和付云归并排走着,帷帽也没带,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人,心里酝酿了许多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究竟有什么事?”
走了一段路,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付云归似乎发现了些端倪。
晏久初心神一定,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咽了下口水,道:“我其实喜……”
“小姐!”
刚酝酿好的情绪措不及防被远处跑来的车夫打断,他着急地跑过来,与晏久初道:“小姐,咱们家马车被人砸了!”
“什么?!”
晏久初心思一下被吸引过去,“怎么会被人砸了?”
她原先在东长街入口下车,喊了车夫到西长街出口等自己。但是步行逛街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马车,车夫将车驱到西长街出口之后,便将车栓在一根树干上,自己也到附近逛逛去了。
谁知方才回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车厢被人砸穿了两个面,一半的车身都塌了。
“是哪个混蛋干的?!”
晏久初暴跳如雷,重重甩开付云归的手腕,似是将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付云归瞥她一眼,只见她双手叉腰,眉目间难掩怒色。
他思忱一番,觉得这个“混蛋”,很可能是他尊贵的母亲。
“小的不知。”车夫惶惶不安,生怕主子发火发到自己头上。
“没有马车,小姐中午可要怎么回去啊?”冬藤说出了最大的问题。
晏久初一愣,对哦,她光顾着生气,忘了没有马车,她该怎么回去这个问题。
难道要走回去不成?
不成不成,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西长街,觉得不如此刻就这样晕过去,那样付云归可能还会有点良心,把她送回去。
“世子哥哥,一定是有人故意把我马车给砸了的!”她撅着小嘴回头告状,眼巴巴地看着付云归。
付云归一哂,揉了揉方才被她甩开的手腕,故意淡漠道:“关我何事?”
“我回不去家了!”晏久初急地跺了两下脚,“我中午不回去,娘亲会担心的,爹爹也会担心的,哥哥们都会担心的……”
“我又不担心。”
付云归打断她的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分明已经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如今这样的表现,很显然是故意的。
她在故意套路他。
“那我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晏久初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小脸红彤彤地仰起来,露出好看的、白生生的脖颈,叫人很想……咬一口。
付云归眼神暗了暗,漫不经心地别开目光,指了指那头一家酒肆,“那里有租赁马车的,付了租赁所需的银两之后,还需抵押一件贵重物品,你手上不是有镯子吗,拿去押着,回到家之后再叫人来取回镯子就好了。”
“不行。”晏久初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绞丝纹镯,宝贝道,“这是我外祖父外祖母昨日才送给我的,我今日刚带出来呢,怎么好就拿去抵押。”
付云归又看看她的发髻,“那你这簪子应该也还值点银子,勉强也能抵押。”
“不行。”晏久初想都不想,又拒绝道,“这是我大哥哥在我去年生辰的时候送的,拿去抵押了,岂不是罔顾他的心意吗?”
付云归的眼珠子只能转到她的腰间,晏久初低头一看,急忙捂住腰间那块玉佩,“这是前两天封县主的时候,皇后娘娘赏的和田玉,可珍贵了,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我把它抵押了,那定是不行的。”
“……”
“你还有什么是行的?”
晏久初假模假样地将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腰上这块玉佩就不错。”她自己不行,目光便十分不客气地停留在付云归的腰间。
“巧了,我这也是皇后娘娘赏的和田玉。”
付云归挑眉看着她,并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那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抵押……”晏久初亮晶晶地眨着眼,“不如就你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