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来的结果就是手上的伤口再度裂开,怕被发现,白玉京不留痕迹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只是这异常的举止却没瞒得过方幼青,她眼尖地看到一抹红痕,而后把白玉京的手扯了过来。
原本洁白的绷带被染成了鲜红,看起来还有些湿濡,“这下可好了,我没事,反倒是你的手伤又裂开了。”
白玉京低垂着眼睫,望着渗血的手心温柔笑道:“很快就会好的,殿下不必担心。”
能得她一句关心,这故意弄开的伤口倒也有了些价值。
走在身旁稍后一点的方恒修听见交谈的声音,木然地将手伸向了腹部伤口所在的位置。
掌心上沾染了黏腻的血液,他说怎么这会突然感觉到一阵痛意,原来是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
大抵是刚才骑马导致的。
白玉京可以明晃晃地求取阿姐的安慰,而他却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他登了基,就不再是过去那个能躲在阿姐怀中哭泣的皇子了,他是青龙国的皇帝,更是阿姐的倚靠。
走出一段路,方幼青才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裴知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身后,不过他一直没说话,也就没人发现。
挑了挑了眉,方幼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知弦得她问话,小跑着到她跟前,朗声道:“我担心殿下,所以就跟着了。”
方恒修哑然失笑:“裴小将军性子挺直。”
“知道了本宫没什么事,你还跟着作甚?”斜睨他一眼,方幼青道:“看着碍眼,你赶紧滚吧。”
裴知弦立在原地不动弹,神色倔强,“父亲已经先走了,我跟着殿下一起走。”
方幼青赶他无果,只得由他去了,不过派了些侍卫把他远远地隔在后面。
裴知弦身形高挑,哪怕是跟在最后面,也能看到前面的那道倩影。
看着前方笑得明媚的女子,他眼底浮现受伤的神色。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从背后抽出一只彩色孔雀尾羽的箭矢,爱惜地摸了摸,随即又眺望了前面一眼,脸上才有了点腼腆的笑容。
有一支她曾经用过的箭矢,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远了。
待准备各自回去前,侍卫终于将黑马的尸体带了回来。
“禀告皇上,刚才大夫检查后发现,黑马明显是中了药物才导致的发疯。”
方恒修面色阴沉无比:“这药物产于何地?”
大夫不敢直视他,哆哆嗦嗦道:“非我青龙国,而是产于玄武国。”
发生了意外状况,没有皇帝下令,在场的人都还老老实实地候在场中等待结果。
得知长公主没事后,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若是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于任何人都是一种遗憾。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看见身穿银甲手拿武器的禁卫军包围了场地。
年轻的天子下令道:“把场中所有玄武国前来的人都给朕抓起来!”
青龙国民风开放包容,故而有不少他国前来游玩的旅人,方恒修的一声令下,让玄武国来的旅人一脸茫然。
在禁卫军逐渐逼近后,玄武国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哭天抢地开始辩解,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本国的居民相对而视,也甚是疑惑不解。
被闹得厉害了,禁卫军头领才简单解释了两句:“那疯马不是真疯,而是中了毒。”
部分聪明的人一点就通,确认道:“莫非这毒药,来自玄武国那边?”
头领点头,行动迅速地把人押走。
而某个年轻公子,在看见玄武国的人都被带走后,则是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正坐着发型古怪的白衣女子。
门帘微动,迅速窜进来一个人,赫然就是未经允许,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偷溜出来的那个年轻的公子。
见到朱月,他态度敷衍地行了个礼,随后道:“被抓走的人中有玄武国的一名皇子,局已经设下,后面只需等待事态发酵到无法挽回的状态即可。”
只要这皇子一死,哪怕不是青龙国的人动手,皇室也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朱月却道:“我不是说了么,那玄武皇子我自有办法,可你今日仍旧给那马匹下了毒。”
男子讥笑:“皇上派我前来是同你配合,而非当你的仆人,你的话,我可听可不听。”
“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男子掀开侧帘向外张望着,因而没有看到朱月逐渐危险狠辣的神色,他随口道:“尽早完事,莫要再生事端。”
“我想尽早完事,可身边却有一个不听话的狗总是坏我的事,你说这该怎么办呀……”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
男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怒不可遏道:“贱人,你还真当自己是——”
话没说完,他就面容扭曲地滚到车厢底上抽搐起来,“你……啊!!!”
朱月站起来,踩住他的嘴碾了碾,笑得一脸单纯,“都说了不准伤害她,你偏要动手。”
钻心蚀骨的痛意让男子几近癫狂,车外透进的些许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鼓动,似乎有活物在其中翻腾。
“你只知道我是地位低贱连女官都不如的公主,视我为无物,那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来自哪里?”
“月蚀寨。”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的眼神中升起极度的惧意。
月蚀寨位于朱雀国边境之中的一片迷雾瘴林之中,其中男女老少皆善蛊术。近百年来不乏有地方官想攻下此寨,但都以失败告终。
去的人死伤无数,而且还都是痛苦万分的死法,月蚀寨的蛊术也因此而出名。
考虑到月蚀寨从未有人出来过,一直和周围地区相安无事,最后朝廷那边也只得被迫歇了心思。
可朱月的母亲……不是一个卑贱的宫婢吗?怎么会跟月蚀寨扯上关系?
像是过去了一瞬,又像是过去了许久,痛意终于告一段落,躺在车底的男子整个人仿佛刚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他两眼无神地望着笑容清丽的女子,心尖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身体也随之瑟缩。
“你……你想要怎样……”他哑着嗓子问道。
朱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陶醉地摸了摸长公主亲手给她别上的发簪,继而娇声道:“我父皇那个废物东西有什么用?除了玩女人就是玩男人,跟着他是做不成大事的。”
“……你是想让我改投你?”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朱月跨过他,掀帘向车外走去,“记得管好你的手下,我不想再见到有臭虫试图再去伤害她,听到了么?”
废物一样的皇帝,能有几个忠心的手下呢,真是太不巧了,眼前的这个就是极为贪生怕死的玩意儿。
男子挣扎着跪在地上,“是。”
朱月转身离去,“好啦,现在你该去干正事了,比如……让那个什么皇子,早点归西,哈哈。”
她还要赶着去看看长公主有没有被吓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