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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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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两人好歹朝夕相处了六年,龙四海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子一僵,再不说话了。

火把的光影稀疏晃荡,映在林间独行的两人身上,像是光斑碎片。龙四海趴在他的背上,目光扫向树影深处,一个想法冷不丁地跃入脑海。她只觉荒唐,甩了甩头,想要将这想法甩开,可它却偏偏越发清晰起来……

夏蝉仍在高鸣,此起彼伏的声响像是只乐曲。

八荒忽然听龙四海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说着,她抬起手臂,指向不远处一棵树下,轻声道:“我们在那儿坐会儿吧。”

八荒低声称是,走到树影底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刚想起身,手腕却被她倏然捉住,往自己身边一带——

攥着他的人是龙四海,八荒不敢使力,顺着她的力量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她的身边。下一刻,龙四海的手抚住了他的脸。

冰凉的触感让八荒怔愣,他抬目,只见龙四海正看着他,一双眼里似是盛了这漫天星辰,泛着清光。

“八荒……”她声音很轻,微微上翘的尾音带着些颤,像是小钩子似的,勾得他一阵心慌。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唤了声“殿下”,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呆呆地看着龙四海,眼里满是渴求和克制。让人难以启齿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像是被撕裂的人,一边深深地渴望着眼前的人,一边却又狠狠唾弃责怪自己。

她不要他做驸马了,一只狗,怎敢妄想与主人相欢?

半响,他垂下眼帘:“臣,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他生怕自己冒犯了龙四海,身子向反方向缩去,却被女子死死地攥住了。

她头上束发松散,被夜风一吹,像是柳絮般飘扬开来,轻轻划过他的脸颊鼻尖,留下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

龙四海微凉的手指在他掌心缓缓打着圈,声音轻巧:“本宫赐你无罪……”

话落,八荒似是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却见她表情从容,精致的唇角微微上翘,一双杏眼含光,似笑非笑的模样凑近了看他,像是深林中的仙女精怪,勾人魂魄……

火把从他手中滑落,在湿冷的地上渐渐失去了光芒。

山谷深林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夜风拂过树丛带起树叶轻响,配合着一对男女低吟浅唱的曲子在这山谷当中缓缓传荡……

深林之中,遮天蔽月,缠绵的身躯像是干柴与烈火,一经碰触便迸发出灼人的火光,难分难离。不知过了多久,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曲子才渐渐收场。

龙四海敛了衣衫,躺在八荒的胳膊上,望着漫天树影发呆。

他的气息还在她鼻尖萦绕,带来久违的安心。两人静静靠在一起,不发一言,暧昧的气息却随着夜风在两人身旁游荡,久久不散。

“我……”龙四海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一句“我很想你”刚刚开口,却又死死咽下了。

她听常修说,燕国宁家似乎正在找寻当初那个走丢的皇子,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能找到身边这人了吧。届时,他便终于可以做回燕太子,后半生应该要像话本中的那般顺遂。

她不想,也不能在这时拽住他。

因此,她话到嘴边,便换了一个意思:“今日我们出去之后,你别再跟着我了。”

话音刚落,她便清楚地感受到了八荒身躯那瞬间的僵硬。他转头看她,眼中是惊讶,是迷茫,是心碎。

龙四海朝他笑笑:“我们俩结束得仓促,今晚阴差阳错落进了这山谷中,有天地相证,便算作是好好道别了。”

“殿下……”

八荒仍旧沉醉在她的气息当中,却不料迎来了这般温柔而狠决的话语,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手足无措。

“可是,可是臣伺候得不满意?”

他一双清目泛着涟漪,表情惶恐又小心,话语里带着试探。

龙四海又是一笑,却是伸手抚了抚他鬓边乱发。

他身上汗津津的,连带着脖子上也都是汗珠,沾了龙四海一手的水,她却并不介意。

她的手顺着鬓角发丝的纹理温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却是h声音淡淡:“很满意,但是我腻了。”

八荒脸色一怔,神情有瞬间的撕裂。

她说……腻了。

话出口的时候,龙四海心尖上微微泛起了些疼,却被她刻意抛在了脑后,抚着他的脸,声音清晰:“我们缘分已尽,和离旨意也早就下了,各奔前程去吧。”

说着,却是起了身,借着地上月光斑驳碎影缓缓穿衣。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吹干了她后颈的汗水,下一刻却只觉手腕一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带到了地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高亢嘶嚎,八荒将她护在身后。她一抬头,却只见月夜下一个毛茸茸的黑影正在不远处,朝她咧开了森森白牙。

树影之间,一片黑暗之中,竟然凭空有些重重绿光闪烁,像是鬼火幽幽。

是野狼!

一击偷袭不成,领头的公狼发出一声嘶嚎,狼群顺势高吟,尖锐的声音随着夜风在丛林中穿梭,拂过龙四海的后颈,引起她寒毛战栗。

八荒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殿下,臣失礼。”

下一刻,龙四海眼前一晃,再回神,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搂紧我!”他低声嘱咐道,话音未落,忽然向左边躲闪而去,避开了野狼的又一次攻击。

龙四海在他温热的怀里只听耳边风声呼啸,旋即“叮”的一声,似是利剑出鞘。

她像是在藏于飞鸟温暖的腹中,随着八荒的身影在空中翻滚飞跃,耳边是一阵阵的风声夹杂着狼群凄厉的哀嚎。浓烈的血腥气在林中弥漫开来,她鼻尖抵着他的胸腔,嗅到他身上草木香气和着汗水和血腥味,在这深林之中,诡异而旖旎。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狼群的嘶吼声变得越发地小,八荒在林中游移的速度也渐渐变慢。

眨眼之间,十几只狼组成的族群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只未成年的幼崽。眼看着全族的同伴都倒在了男人冰冷的刀刃之下,两只狼的尾巴紧张地立成两条笔直的线,冲着同伴的尸体发出两声凄凉的呜咽,旋即转头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听见耳畔风声渐止,龙四海从八荒怀里抬起头,却被他下巴轻轻抵住。

“脏,别看。”

他声音轻而低沉,龙四海颇为乖顺地俯下了头。她想起幼时遭遇刺客的时候。八荒也如今日,捂住她的眼睛,不许她看这眼前血腥肮脏。

他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孩子,战场上尸山血海,她一早便瞧了个清楚。

然而听见他声音温柔,她还是不自觉地听了他的话,没有反驳,任由他搂着自己,一步步地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山林。

山风阵阵,八荒搂着她不知在树丛里走了多久,鼻尖的血腥气渐渐消失,龙四海担心他走得吃力,提议道:“放我下来吧。”

八荒搂着她的手一僵,却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夜风呼号中,龙四海听他声音轻颤:“殿下,前面路陡,再让臣抱一会儿,可好?”

这声音带着些小心翼翼,隐忍而克制,她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找了借口:就一会儿,最后一会儿……过了今夜,这个怀抱便再不是她的了。

月光幽幽,八荒抱着她走得很稳。路,似乎并不陡峭,可他却走得极慢。

龙四海在熟悉而温暖的怀中渐渐睡意来袭,攥着他的衣领,听着他平和而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繁茂的树林渐渐被满地灌木取代,月亮终于从树影之后露出了全脸。清亮的月光缓缓地淌过龙四海熟睡的身影,又映进了八荒眼里。

他完好的那只手搂着她,受了伤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轻抚过她的发丝,青丝如夜泉凉水划过他的指尖,落在了他心上。

这是他三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渴盼长夜无终结,她在他怀里,他只想要出这山林的路长些,再长些……

两人在山林中不知走了多久,月亮向西方缓缓落下,东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苍穹尽头似是用金边勾勒出了一条弧线,引着朝霞铺陈。

迎着天边的第一道朝霞,龙四海从他怀里缓缓苏醒,模模糊糊地唤他:“八荒……”

“嗯。殿下醒了?”他微笑低头看她,刚睡醒的女子,脸上还带着这一丝朦胧未醒的倦意,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些,像是把小刷子,刷过他的耳畔,带起淡淡绯红。

她搂着他的脖子感受到轻轻颠簸,忽地一下意识到,他竟然抱着她走了整夜。

“放我下来,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她搂着他的脖子,薄唇轻启。虽没言明,但她脸上关心却丝毫未作掩饰,八荒轻轻摇了摇头:“臣无碍。”

休息不过片时工夫,可他舍不得放手。

龙四海轻皱了皱眉,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忽听远处传来声声高呼。

“殿下!”

“殿下!”

在山林间搜寻了一晚上的侍卫叫破了嗓子,声音早已嘶哑,景随风一夜未睡,眼底青黑似墨,脚步却仍然快速而稳健,四望山林,呼喊着龙四海。

八荒抱着龙四海的身子一怔。

还是来了。

六年一场大梦,他诚惶诚恐地怀抱着他的至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伴在她身侧,生怕行差错步分毫,这场美梦便会倏然破碎。

然而,黄粱一梦终还醒,长夜漫漫有尽时。

满地泥沼又如何能拥住那只九天金乌?

她终究还是,不要他了。

“殿下……寻你的人,到了。”

他低头看她,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清浅声音中藏着令人心颤的怅然。

龙四海听见了,却刻意将之忽略,拍了拍他的肩,道:“放我下来吧。”

红日破空而出,金色朝阳下,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景随风眼前。

“殿下!”

失而复得,景随风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顾不得许多,一把上前抱住她,死死地将人锁在他怀里。

“你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平日里的镇静自若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抱着怀里的人,如同抱着一捧青烟,生怕自己稍稍放手,眼前人便会随风消散。龙四海感受到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安抚道:“我没事,我没事……”

嗅到她身上馨香,感受到怀中人的真实,景随风在嗓子眼儿上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松开了怀里人,将她放在自己眼前上下检查着,温声询问她可有受伤。

龙四海摇摇头,说自己不过是扭到了脚。

直到这时候,景随风才倏然发现龙四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你?”他看向八荒,眉头皱紧,“你怎么会在这儿?”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八荒抿着唇,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人。

“哑巴了?”景随风眯了眯眼,神色危险。八荒上前一步,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仍旧没开口。

眼看着两人的气氛骤然之间剑拔弩张起来,龙四海连忙拉住景随风,解释道:“我掉下来的时候是八荒救了我。”

说着,又指向八荒那只手上的手掌,急忙道:“他下来的时候伤了手,快回去给他找大夫看看。”

听说是八荒救了她,景随风的脸色先是有所缓和,却不过一瞬又沉了下来,紧抿着嘴唇,盯着眼前人,厉声问道:“北山夺旗,半山腰上,你又怎么会在?”

龙四海紧了紧喉咙,深知若是景随风知道八荒一直跟着自己,两人一定会在这里动起手来,便扯了扯他的手,含糊道:“就,就碰巧。我运气好嘛。”

她一边解释,一边拉着他往营地的方向走,转移话题道:“走吧,快回去报个平安。”

景随风被她拉着,冲着一身玄衣,面无表情的男人满腔怒火却不好发作。

他冷冷地看了八荒一眼,转身反握住龙四海的手,轻巧一提,将她提到了自己背上。

周围侍卫纷纷朝他们投来好奇目光,龙四海不由老脸一红,拍打着他的肩抗议道:“啧……这么多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景随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谁敢看?”

他身上气势骇人,见状,原本还好奇的人纷纷背转了身子,再不敢往这边看。

他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将身后人又往上带了带,声音轻巧:“这不就没人看了吗?”

龙四海默默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俯在景随风的背上,她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心虚,不敢回头看八荒,便也没瞧见他眸子像是淬了冰碴子的利箭,冷冷地射向景随风高大的背影。

主人不要自己了,是否是因为这个男人?

景随风背着龙四海,和八荒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大营。蜀皇见爱女归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营帐外,因为昨晚的骚乱人头攒动。龙四海吩咐太医去给八荒看伤,然而回目四望,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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