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格外深厚,然而妹妹却在一夕之间被仓促抄斩,她困在隆昌宫,连自己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有不甘,被冲昏了头脑,这才铤而走险。她承认了自己威逼利诱之前与她有往来的崔乾暗害龙四海,待到醒悟之时已然犯下大错,只好以死谢罪。
蜀皇快速地看完这封认罪书,脸色更加阴沉。他的后妃私联前朝,暗害他的嫡长女。
“贱妇!”
叶鸢冰冷的尸体和那封告罪书为龙四海受伤一事画下了句号。
蜀皇当即判了崔乾凌迟之刑,千刀万剐,而崔家上上下下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牵连,元气大伤。
“虽是如此,好歹保下了崔家一命,这次还要多谢王爷出手相助。”京郊茶寮内,崔世清拱手朝龙风行道谢。
若非是他除掉了叶贵妃,此事大概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两个月风雨飘摇,崔世清明显又苍老了不少,原本已是临近古稀之年,身形越发消瘦起来,两颊深深凹陷,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
好在总算是将崔家保住了。
龙风行听见崔世清庆幸的话语,眼眸低垂,里头沉重之意并未消散。
叶鸢那蠢货贸然行动,这事结束得实在太过仓促,难保有人起疑……
正如他所料,另一头公主府内,常修把玩着手中玉镯,目色沉沉。
那日崔楚华明显有些不对劲,他回了昭狱便派手下人从云鬟那里将玉镯拿了回来。他学着崔楚华的模样,将那只泛着莹蓝光亮的玉镯放在光下反反复复地打量,只见里头那只小小的鸢尾花刻痕。
崔家,又是崔家……玉镯是崔家的,光华楼是崔家的,就连暗害龙四海的人也是崔家的,其中蹊跷让他心中疑虑丛生。
“这是什么?”望着他手中玉镯好奇道。
这玉镯色泽油润,成色上佳,一看便非凡品。
常修眨眨眼:“明苑死前送给他在青楼一个相好的,可是这镯子……是崔家的。”
“崔家?”龙四海不以为意,“赵府的账本上,崔家贿赂叶鸢的东西可不少,明苑调令下来,估摸着也在他们送礼的名单上吧。”
常修闻言,撇了撇嘴:“或许吧,或许吧……”
“你那案子还没眉目?”
常修摇摇头:“不管那人是谁,下手实在太干净了,一丝痕迹也无,简直无从查起……”
说着,他似是无奈一笑:“不瞒你说,我在昭狱办了那么多案子,还难得遇上连凶器都找不到的。”
像这种水平的高手,起初他也怀疑是有人特地在黑市□□,可是黑市里的暗桩发回消息,说是明苑的名字没在任何订单上出现过。
凶器完了便是动机……
可是一个刚刚升任的工部侍郎,究竟能碍到谁的事呢?
案子毫无头绪,连带着手里的茶也不好喝了,常修放下茶杯,转而对龙四海提议道:“左右你在公主府也无聊,不妨与我一道查一查这案子?”
龙四海去了北山大营不到半年,先是落崖,又是暗杀,因此蜀皇和公孙皇后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在北山大营任职。
无奈之下,她只得草草做了交接,回到公主府。
想起上次乐英巡被杀一事两人颇有默契,常修又动了心思想要和她一道。
怎料龙四海却摆了摆手拒绝:“这小半年杂事不少,弄得我甚是疲乏,如今年关将至,我只想好好在这公主府喝茶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常修看她一眼,不死心,又道:“那杀手下手干净又利索,一看便是个高手,你当真不感兴趣?”
“高手?”龙四海挑了挑眉。
常修点头:“明苑的相好后来交代,说明苑死的时候她什么人也没瞧见,就连刀影都没见着,只不过一眨眼,明苑的头便和身子分了家。你说,这还不是个高手?”
这也就是为何他如此头疼,那杀手来去无形,房间里一丝踪迹也无。
他又道:“这般高手,放眼蜀国也没几个吧……为何偏偏会盯上明苑?”
龙四海抿了抿唇,只说不知道。
两人就这杀手又聊了一阵,龙四海又留了常修用晚膳,待到月上中空这才送走了他。然而送走常修之后,她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洗漱入睡,反倒是叫阿昭热了一壶热酒在院子里独饮起来。
月影清冷,银光照出她脸上纠结,一旁的阿昭只听她小声嘟囔,似是自言自语。
“是他吗?不可能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肯定不会,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无冤无仇的……”
能够像今日常修说的那样来去无影,杀人斩首于无形之中的人,放眼蜀国的确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龙四海刚巧认识一个……
温酒入喉,略微辛辣的液体带着酒香甘醇。她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八荒与明苑无冤无仇,不可能是他。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月中,龙四海如约与公孙澜和龙明娇共赴春阳山赏花,然而临到头一天晚上,龙明娇却派人来,只道自己偶感风寒不宜前往,这春阳山之行便一下成了龙四海与公孙澜的两人行。
马车只能驾到半山腰的地方,山路倏然变窄,他们便只能徒步走上位于山顶的春阳亭。
今日天气有些暗沉,阳光藏在乌云背后小半天都不曾露出脸来,龙四海和公孙澜并肩走在山道上,心情却很轻松。
不知为何,她每次与公孙澜相处都觉得很轻松,聊天也甚是惬意。公孙澜不愧为当年殿前夺魁的状元,学识渊博。
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市井小事,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一些,什么都聊上一点。而且他身上并没有文人惯有的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反倒很接地气,能将很艰深的东西用十分诙谐的语气娓娓道来,三言两语便能将龙四海逗得发笑。
总而言之,与公孙澜聊天,是件颇为享受的事情。
春阳山顶,果不其然美景不胜收——
漫山遍野的红枫还未凋谢,昨夜下的雪也未消散,为这火红的山林戴上了一顶顶雪白的帽子,绯白相称,清新与艳丽杂糅,让人不得不惊叹自然之精妙。
春阳亭内阿昭将带来的茶盘布置好,为两人沸水煮茶。玲珑小巧的银壶里装着滚烫的竹沥水被提拉着注入茶壶,沸水与茶叶相撞瞬间,茶香氤氲,亭内四处都是甘香之气。
茶水滚烫,配上春阳山上寒冷的天气却是刚好。一口热茶入喉,龙四海微微张嘴,只见一团白气从口中呼出,转眼消失不见。
“冬天终于来了。”她笑道。
“殿下喜欢冬日?”
龙四海点点头:“不止冬日,本宫四季皆喜。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好景美事那么多,何必拘泥于一季?”
公孙澜望着女子理所当然的模样,热茶入喉,笑道:“殿下博爱,公孙佩服。”
两人在亭中坐了不多时,公孙澜又道这枫林里有一处清溪,此时溪水刚刚结了一层薄冰,冰下红鱼游动,煞是好看。龙四海闻言,来了兴趣,让随行的人候在春阳亭里,自己则与公孙澜一道往枫林中走去——
两人在林中小道一阵转悠,怎料未曾找到溪流,天上却忽而下起了小雨。雨丝虽然细密,但是不多时却已经浇湿了龙四海的衣袍,浸透她的鬓发,水珠顺着脸颊滴滴落下。
“看来今日咱们是与这溪流无缘了,往回走吧。”
龙四海无奈似的摇了摇头,难得出游,却遇上下雨。
公孙澜侧身,只见她浑身都被雨水打湿,停顿片刻,而后却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临时作伞,撑在了两人头上。
“殿下,恕臣冒犯。”
他靠了过来,隔着衣衫龙四海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温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柏子香。
她抬眼看了一下头上的外袍,迟疑道:“本宫倒是无碍,但是公孙大人这样,没问题吗?这么冷的天气……”
她目中闪过一丝担忧,公孙澜见状,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目光灼灼看她:“臣将外衣作伞为殿下避雨,不知回了通京,殿下可会奖赏于臣?”
龙四海一愣,问他:“不知公孙大人想要什么赏?”
略微呆愣的模样却惹得公孙澜脸上笑意更甚:“不知臣可有幸,下次再与殿下出行?”
男子如玉脸上是笑容爽朗,迎面而来的细雨似是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轻纱,却丝毫不显狼狈。
龙四海眨了眨眼:“自然……”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公孙澜又说起了些趣事,逗得龙四海笑声不止。
一片红枫之中,细雨小道,一对男女撑着外袍在雨中行走,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女子三不五时传来一两声愉悦笑意,氛围恰好。
无人见到,在他们不远处,有人一袭黑衣,隐身在硕硕山林间,浑身浇湿,额间滴雨……
龙四海和公孙澜回到春阳亭不多时,天空放了晴,看着时间不早,两人便一同下山,然而走到半山腰,马车停靠的地方,龙四海却让公孙澜先行回去。
公孙澜抬头,只见她原本带笑的面容消失不见,眉宇之间隐隐有些阴沉。
“殿下可有什么事需要臣效劳?”他试探问道。
龙四海唇角扯开一丝笑意:“本宫还有些私事,公孙大人先回去吧。”
听她说起“私事”,公孙澜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不要插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转身上了马车,临走前又提醒道:“夜晚山林之间不安全,殿下还请早些回府。”
目送着公孙澜的马车下了山,龙四海原本勉强挂在嘴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水,清喝一声:“八荒,给本宫出来!”
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听得一旁阿昭一愣,然而下一刻,只见一个湿淋淋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八荒一袭黑衣,单膝跪地:“参见殿下。”
阿昭见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两人不是早就和离了吗,这八荒怎么还……
她还来不及反应,却被龙四海支开了。
阿昭走后,山林间只剩下了龙四海与八荒二人,龙四海脸上温柔不再,抿了抿唇沉声问:“八荒,本宫上次和你说了什么?”
八荒垂目:“殿下说,不准,不准属下再跟着。”
“那你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不成?三番四次如影随形,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想要快刀斩乱麻,八荒却总是在她眼前晃悠,好说歹劝,就是不听,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似的,龙四海心中耐心快要被耗尽,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她话中冷冽是八荒不曾听过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插进了他心里。
她刚才和公孙澜在雨中漫步,笑得那么开心;可为何转眼对上他,便是这般生气?
八荒眼前浮现出刚才在枫林里见到的一幕,只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面,不上不下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告罪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殿下……息怒。”
“息怒?”龙四海挑了挑眉,走上前去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与他对视,“你阳奉阴违,还要本宫息怒?”
不知为何,她刚才发现八荒有跟着自己的时候,并不像前两次那样还能体谅,反倒是疲惫之中怒火丛生。
她都避让到了这种程度,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非要让她死在前线才甘心吗?
想到此,她攥着他下巴的手用了些力:“你还要本宫说几遍?我不要你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让你跟着我,我让你滚!”
伤人的话毫不迟疑地从她口中吐出,迎上八荒无措心碎的目光,她闭了闭眼,只觉甚是厌烦。
明明对她无意,却偏偏要穷追不舍,当自己是暗卫,却又对她阳奉阴违。
她猛然甩手,松开了他的脸颊,八荒却像一下子失了力,朝一旁倒去。
“咚”的一声,他摔进了还未干的泥坑里,鬓发摔散,玄色的衣服沾上灰色的泥巴,湿哒哒的沾在身上,狼狈不堪。八荒缓缓地将身子撑起,神情却有些恍惚,头脑迷迷糊糊的,耳边不断回荡着:“我让你滚!”
他陪在龙四海身边那么多年,从未见她对自己流露出厌恶情绪,可是刚才……他能看得出来,他让她既生气又厌烦,这个认知让他心脏仿佛都在抽搐……
龙四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是浓浓的疲惫:“新府我为你求来了,官职我为你保住了,我们和离了,我也放了你自由,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八荒垂着头,脑子里思绪纷杂。
她厌了,她不想再看见他了……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不离开她,什么都可以……
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三两下膝行到龙四海面前,抬着头望着一脸冷漠的女人:“殿下,殿下,属下知错,属下真的知错了……求您,求您别不要我……您想让我什么样,属下都可以去学,去做,求您将我留在身边……求您了。”
他声音急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谁听了,都会起恻隐之心。
可是龙四海很清楚,就是他这忠心祈求,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忠心和爱情,真是两个像极了的东西,一样能让人奋不顾身,一样能让人卑微乞求……一样能让人丧命。
“不需要。”这一刻,她心硬如磐石,声音冷淡,“你没错,本宫亦不会留你,快离开,否则本宫便让常修将你拿进昭狱。”
“不要,不要……”
他上前攥住了龙四海衣袍一角,他不敢拽多了,只是一点点,却死死不放手,口中机械式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龙四海硬了心肠,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袍角,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开,却只听身后一声闷响。
转头一看,只见八荒蜷缩着倒在泥地里,似是没了意识。
她皱了皱眉头,纠结一瞬却还是走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才发现,他双颊滚烫,似乎是烧得厉害,迷迷糊糊间仍在不断喃喃:“殿下,求您……”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下章或者下下章就可以到文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