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山机关防卫图、战略书、兵阵图一齐交给百夫长吴有用。
四月下旬,春光烂漫,清和从山上下来身子生冷,唇色微白,像是染了薄薄一层霜。
妄秋在外不是话多之人,可这位穿着男装的姑娘看起来面慈心善,花了‘大价钱’赎回好些人,又眼睁睁放他们归家,有此等善举,她关心关心也是应当的。
况且,她还有求于人。
冬冬还在小将军的人手上。
她不想离开,至少也要等池小将军覆灭鹰山,见到胞弟,才能安安心心地为这位姑娘效犬马之劳。
只是眼前貌美出尘的姑娘似乎身体不大好。
清和取出一枚【龙炎丹】喂到嘴里,柳琴柳瑟见状急忙加快行程前往附近最近的客栈。
要一间上房,备好热水、浴桶。
看着柳琴柳瑟忙进忙出,等她们忙完撤出房间,妄秋揪着柳琴衣袖,问:“姑娘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
妄秋吓了一跳,急忙松开手,面容羞红,手足无措。
“你吓她做甚?”柳瑟神情疲惫。
一句话把人吓得看样子恨不能原地刨出个坑把自个埋进去,柳琴刚想笑,思及门内的情景,笑意一僵。
小姐的时间没几年了。
她忽生烦闷,想要安慰妄秋的话被咽回肚子。
柳瑟好脾气地轻揉眉心,柔声道:“她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
妄秋点点头,一阵风吹来,歪头没忍住咳嗽两声。
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跟着精通医术的沈姑娘,柳琴柳瑟对医术也有所研究。
人是小姐从山上带下来的,以后怎么处置还得等小姐发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妄秋姑娘身体不好。
温温暖暖的四月天,要说自家小姐那一脸苍白是积年寒毒所致,秋姑娘这张没多少血色的小脸,以及走起路来略显虚浮的步伐,该是被采补过度导致。
这话柳瑟听小姐提了一嘴,此刻亲眼见识到她的虚弱,她生出恻隐之心:“别站在了,回房好好歇息罢。”
妄秋点点头,不敢不听。
她夜里属实没睡好,好在昨夜大当家忙着和二当家检验【入梦香】的质量问题,顾不上她,借着一整晚翻来覆去的思索,她才做下跟人走的决定。
感激地朝柳瑟姑娘笑开,她转身回房。
人刚走,柳琴挑眉:“你还挺会心疼人啊。”
她们姐妹素来无话不说,柳瑟叹口气:“女子再不心疼女子,还能指望臭男人体贴?秋姑娘挺可怜的。”
自打她们开始接手【红尘楼】的发展事宜,见过太多可怜人。
楼里只招收女子,不养闲人,有的负责收集情报,有的负责开店售药……
江湖、大官府院,慢慢安插她们的人。
此前调查【十八年前盛京异象】一事折损三个好手,此次从鹰山救下来的人唯有秋姑娘肯留下,看小姐的态度,是想观望观望,留为己用。
一扇门内。
热浪蒸腾,白雾笼罩。
身如美玉的女子隐忍闷哼,冷汗顺着额角滴落,溅在水面腾起细小的水珠。
搭在桶沿的指节崩白。
不知过去多久,刺骨的寒气被药效压下去,清和脱力地靠在半人高的浴桶,下唇咬出清晰的齿印。
真好。
她笑了笑。
又扛过了一次。
缓过来,她擦净身子,穿好内衫在床榻浅寐。
身体疲乏,头脑却异常清醒。
十八年前,盛京天生异象,异象直指阿池,与此同时,阿池降生池家,大将军顺应天命遮掩幼女女儿身。
池家有三子,长子池英,次子池艾,幼子池蘅,此子之命数干系重大,池大将军望女成龙待其多管束,要求严苛。
及至幼子十四岁‘私奔’途中失踪,大将军与将军夫人策马出城,去而有返,回到盛京大将军杀鸡儆猴震慑宵小,池蘅归京,因途中险些遇难一事,触动慈父心肠。
自此池衍池大将军终肯正视尊重女儿的想法,父女芥蒂消除,关系缓和。
若所料不错,当初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被斩,是做了皇室的‘替死鬼’。
先前她与阿池在山洞遇见的黑袍杀手,该是出自大内。
陛下有心挑起两府争斗,皆因两府功高盖主,手掌兵权。
更有陛下几次三番试探阿池身份,不仅是阿池,重臣家的子嗣他都防备,每隔几年派遣御医诊平安脉,诊脉是真,窥探天机是真。
……
明白了。
沈清和照着这条线一步步推演,若是如此,真相已经很明白了。
十八年前盛京显出异象,那异象,怕是与帝位相关。
帝位……
脑海走马观花闪过那些年被压在心底的细枝末节,无数的细节里最先冒出的却是阿池带她前往小香山初遇姜神医姜师伯的画面。
阿池为求神医相救,掀袍跪地。
那时大师伯做了什么?
大师伯避开了。
别小看这一避,以姜煋姜神医姜道长的厉害,一跪而已,有何受不得?
可她愣是没受。
正是这一避,教清和念念不忘至今。
大师伯出身道门,道门为苍生。
帝位,天象,女儿身,平安脉,道门,苍生……
一霎之间,沈清和双目睁开,身子从床榻弹起——
紫微星!
四月份,乌云遮蔽阳光,雨水哗哗从漏开的苍穹倾泻而下,清和素手绞弄锦被一角,胸前剧烈起伏,为自己绞尽脑汁猜测到的真相。
良久,她幽幽喟叹。
是帝星啊。
……
吴有用拿到战略图纸带着手下两百号兵开始热火朝天的训练,那兵阵图他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每看一遍都要赞叹这阵法的妙。
太妙了!
池小兄弟究竟怎么想出来的?
不仅如此,鹰山一日就能拿到鹰山有恃无恐的机关防卫图,池小兄弟简直有大才!
这样的人不上战场还好,上了战场,保管如鱼得水,乘风而起!
他兴冲冲带着众人演习‘杀阵一号’,刮风下雨都无法阻拦他们踏平匪窝的斗志。
这一战,吴有用放下自己的骄傲,完全贯彻池蘅的部署,依从她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