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林长缨使劲大了,被褥被带下去,隐隐约约看到肩胛锁骨处的红印,及至后背,红痕微现。
沈清辞连忙一手扣着她的脚踝,一手为她拉起被褥,又裹得跟粽子似的,夜里凉,别到时候又着凉了。
随即沉声问道:“生气了?”
林长缨扭头不应,冷哼一声。
沈清辞垂眸,目光落在她这没有趾甲的脚上,轻轻擦拭着放平,复又问道:“要不要我让碧桃他们拿浴桶过来,泡个澡会舒服点。”
“不!不用了”林长缨连忙应着,攥紧身前的被褥。
老实说,先前她就已经试过,在沈清辞在泡澡时去招惹他,结果两人都没忍住在浴桶里试了一回,不料内力一下子不受控,浴桶竟然裂了。
从那之后,林长缨可不敢在他沐浴时招惹,也不敢在房内用浴桶,都是用他在后山让人做的药浴汤池。
思及此,林长缨嗔了他一眼,嘀咕道:“你故意的吧!”
沈清辞一时语塞,看来还真是记仇
他叹道:“这段时日你也累了,不仅要兼顾武馆的事,就连袁棠仪想要在江南试立娘子军的事也要你顾着,再过不久就要进行水师演练,以振民心,还忙着成风他们半年后的婚宴,非要亲自准备嫁妆,如果你想喝酒放松一下,也要等我回来,只能小酌一番,否则我怕他们可拉不住你,干出什么事。”
若真按当年在王府时她这喝了酒就飞檐走壁的架势,这府里恐怕真没人能拦得住她。
“哦”
林长缨长长地应了声,手伸出来倚着脑袋。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我只是在尝试如果林家没出事,顺着正常的轨迹下去,你我的第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
“嗯?”沈清辞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长缨缓了口气,眼皮一抬一合间,眸光渐渐暗淡下来,多了几分迷离。
“你之前说过,会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可你又怎知,说不定我哪次回宫述职,亦或是陛下寿宴,碰巧在哪见到,对你一见倾心,去请陛下赐婚,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求父亲,或者去堵你,看你敢不敢答应。”
徐徐说着,幽幽回荡在屋内,许是刚刚太累,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沈清辞的手一顿,继续揉着她的腰腹,沉沉应了声,垂眸而下,鸦羽睫毛掩映着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多时,林长缨翻了个身,喃喃道:“不过都怪你,欺负我没经过商,这次不用看账簿肯定是你赢,在碧桃他们面前丢死人了。”
沈清辞见她这般碎碎念,颇为无奈,柔声道:“好,输给你,这辈子都输给你。”
他沉声说着,奈何林长缨似是没听见,嗫嚅着什么。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清辞起身去开,原是碧桃熟门熟路地送来了汤药和吃食,她再清楚不过,每次夜里除了叫水,还需要准备叮嘱过的汤药,有时候林长缨饿了,还要吃点东西才睡得着。
沈清辞接过托盘,也不用她进来伺候。
合上门后,沈清辞唤了几声,不料回应她的只有几句喃喃呓语,不知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梦话。
落到此处,沈清辞长叹一气,看来今晚这药是喝不了了,不过算算日子也该停药了。
一月过去,时逢端午佳节。
沈清辞在这之前因凝香阁的事回了趟上京,医馆交由水青山庄的弟子来打理,总算是能赶在节前,忙里偷闲地在府里陪着林长缨。
当时经过一年时间的调理,萧申晨也逐渐恢复了神智和武功,知晓温君珏之事后,打算将其骨灰和牌位一并带回师门的山庄去,李成风和萧雪燃也听命回去修炼,时常来信同林长缨说在江湖上遇到哪些好玩的,在山庄遇到哪些高人,又学会了些新的武功招式,到时要给她好好看看
黄昏之时,沈清辞趁着林长缨午间小憩去看看医馆的情况,回来时终是晚了些,走至庭院处,远远望去,她正躺在青藤椅上。
夕阳西下,透过西府海棠露出点光斑,连同细碎的花瓣散落在她身上。
他走过去,发现林长缨在椅子上阖眼睡过去,手里还攥着针线,正忙着给萧雪燃做嫁衣,以前他就说过可以交予专业的绣娘来做,只是拗不过她非要亲自做,只好由着她,让绣娘到府里来教她。
但也奇怪她近来多眠,常常坐着都能睡着。
思及此,他的目光放柔,俯身将她身上的海棠拂去,注意到她手中似乎有一抹新色与鲜红的嫁衣不同,将其轻轻抽出,竟是一个月白的锦袋,上面绣有松竹,虽然针脚微乱,用色也有点奇怪,看上去更像个半成品,但也看得出来其用心所致。
似乎察觉了些许异动,林长缨的眉心稍动,微微睁眼,一见沈清辞拿着这锦袋,吓得她起身想要夺过。
不料却被沈清辞轻松躲过,借着身高优势举高来。
“等等!这个肯定不会是送给萧雪燃的吧!”
林长缨气的不打一处来,“那也不是给你的,我随便做的,做的不好要扔掉的。”
“别扔,既然如此我收下了,正好也别浪费。”
“你还真是”
不等林长缨说些什么,沈清辞将他塞到怀中,好像特别宝贝似的。
无奈之下,林长缨只好耸了下肩,见他手上还拿着罐酸梅汤,连忙接过来饮了一口,酸涩滋味瞬间的漫上舌尖,过而回甘,生津止渴。
她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好酸!你要喝吗?”
沈清辞笑着摇了摇头,让她能独占这一罐。
这还是新开在医馆旁的糖水铺做的,前段时间都是碧桃替她买的,这几日沈清辞从上京回来后由他顺便带回。
沈清辞拉着她坐下,停了之前的药,这段时间都未给她好好诊脉。
林长缨品着这酸梅汤,由着他拉开衣袖,把着寸关尺的脉,倒是有些不安分,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下终是担心沈清辞不会又要整苦的惨绝人寰的良药给她。
奈何看着沈清辞神色,似乎有些肃穆,眼底的精光涌现,随即又换了只手来把脉,讷讷地看向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林长缨忍不住喉咙微动,问道:“怎么了?”
忽地,沈清辞嘴角染上一抹笑,眸光微闪间,琥珀眸子亮了起来。
“长缨,你”
说着,他又立刻止住,又忍住笑起来。
林长缨一愣,“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现在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我们先去吃饭吧!晚上睡觉时告诉你。”
沈清辞说着,扶她起身走到回廊上。
留她一头雾水,思索着前因后果,奈何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心今晚好好拷问他一下。
坐在石墩上的小鱼干打了个哈欠,揉了下眼睛,原本陪着林长缨在这做嫁衣的,如今却不见她人,远远看去,两人并肩走着的背影映入眼帘,它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微风拂过,他冷得直哆嗦,蜷缩成团子,地上的海棠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息止之处,复又散落四周,引得花香弥漫,它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终是花落尘泥,晚至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