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心中已有了几分笃定, 复又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个太监的端倪?”
一说到这,萧雪燃止住了脚步,有些犹豫。
“这我知道您不想和昔王扯上关系, 可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他相助,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消息,发现剑有问题, 就开始彻查宫内, 那个太监自乱阵脚,就暴露了, 现在昔王还在大牢外等着, 我推脱他不让他进来, 就是想提前告诉您,让您有个准备。”
李成风低眉颔首,多少有些无奈, 扣着手指,心想道:“那明明是殿下让影卫透露给昔王的”
“成风!”
“啊!殿下他没有”
一声轻唤, 吓得他脱口而出, 对上她二人的眸子,颇有些尴尬。
林长缨并未多想, 问道:“现在殿下他人呢?”
“夫人,殿下在昭仪殿, 派我来接您回去, 今晚夜已深,我们先在宫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府。”
听至此,萧雪燃似乎有些怨气, 嘀咕道:“这一整天都不知人跑哪去了!什么都做不了也就算了,还不来接您”
林长缨一掌拍去她手肘处,示意噤声。
“胡说什么,我反而更担心他去做些什么。”林长缨一本正经地说着,“行了,大家也累了,辛苦嬷嬷照顾我一整天,我们都回去吧!”
得令后,三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林长缨对此事仍有心结,多是有些不安。
一路走着,出了大牢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沈怀松,身后还有韩渊鸣。
“长”沈怀松眼前一亮,刚想说些什么,韩渊鸣就先行截断。
“安王妃,您还好吗?”
倏地,林长缨一怔,差点没呛着,明明昨天还不是这么称呼的,怎么今日就
沈怀松没好气地睨了韩渊鸣一眼,似乎怨气满满,欲言又止。
风声萧瑟,夜深露重,林长缨不由得拢紧大氅,见如今夜已深,不便多留叙话,便拱手行礼道:“平南林府多谢二位今日相助,来日林家定备厚礼恩谢。”
韩渊鸣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皮肤露出浸满酒窝的笑,摆手说着此乃分内之事,还时不时地戳着沈怀松,絮絮叨叨地夸奖今日拿前朝余孽的威武英姿,惹得他愣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林长缨嘴角微颤,看着沈怀松这一脸想打人的样子,心生不妙,便连忙借着夜深的说辞带着他们先行告退。
韩渊鸣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睨了眼沈怀松,问道:“诶!殿下,刚刚您怎么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您有话想要和安王妃说。”
一提这个称呼,沈怀松只觉眼前一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声冷哼便甩袖而去,听上去每一步都似是能把这台阶踏出洞来。
只余韩渊鸣看着这两拨人像个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回想起璟帝说要加强宫中防卫,彻查前朝余孽,就继而指挥着巡视值夜的禁军。
林长缨等人由李成风提着壶形灯一路引着,经御花园和金銮殿等地,在青石小路上可见逐渐荒凉人烟稀少的,看来这昭仪殿地处宫中较为偏远之处,可林长缨到处看着,总觉着途径的宫中景色凭生多了几分熟悉之感,好像之前就在哪见过
回过神来,她提醒萧雪燃:“雪燃,虽夜已深,但还是有辛苦你现在就回林家去报信一趟,旁的人怕叔父祖母也不会信,这皇宫无缘无故封锁一天,想必他们都会担心的,心然在今晚在宫中留宿,恐怕也要明早再回去。”
萧雪燃沉声应着,不料刚想走就被李成风喊住了。
“不用去了,夫人,其实殿下早在解封之后就派人给林府报平安了,还手写了一封信,林老太君认得,肯定相信你们已经没事的。”
说罢,林长缨一怔,似乎察觉到此话的不对劲。
“祖母见过殿下的字?”
倏地,李成风双肩一颤,之前沈清辞在下聘的时候给过林老太君一封信,如今他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面露难色,微弱的烛火掩映着他慌乱的神色,连忙找补道:“不仅仅仅仅只是字啦!还有咱们府上的令牌!夫人您就不用担心了,殿下已经料理好了。”
说罢,连忙偏过头去带路,催促着她们夜晚风大又冷,还是早点到较好。
萧雪燃眉毛一挑,这家伙怎么又结巴了
林长缨也没多想,知晓如今已报平安无恙,也算是松了口气,约莫不过一盏茶,便来到了昭仪殿。
这宫殿似乎与寻常的宫殿制式不太一样,亭台楼阁飞檐皆齐,两室寝殿,看用料也不像其他宫殿金碧辉煌,倒多了几分小家怡情的意味。
如今四周望去,并非向前堂的宫城交叠簇拥,反而周围空旷沉寂,只余昭仪殿阁楼庭院环绕,直逼后堂的东宫门,挨着朱墙青瓦,只余房檐挂着两盏渺渺烛火壶形灯,门前石狮子渗着雪水,庭院落败,可见平日也少人打扫。
萧雪燃咽了咽喉咙,有意往林长缨身后躲,嘀咕道:“这到底是冷宫,还是鬼屋啊!这宫里怎么还有这么阴森的地方。”
她一向不怕对手力大无穷,阴险狡诈,可最怕此等装神弄鬼的神魔邪说。
林长缨掐了她一下,示意别胡说八道。
李成风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些尴尬,对白音嬷嬷说道:“嬷嬷,如今时间紧,有劳您先带着宫女简单收拾出一间房来,最重要的是炭火要烧足了驱寒,别的一切从简就好。”
白音嬷嬷自是得令,眉眼微弯应声着,随即向林长缨福了福,就带着宫女下去了。
林长缨并没有直接进到殿内,观望着庭院四周。
李成风欲言又止,余光瞥到阁楼有一处阴影打下,正不露声色地看着这边的情况,月色莽撞,多是肆无忌惮地溅洒在阁楼,打在他半边阴影之下,一袭玄衣,只余眸中的浅色。
雪打枝头,多是落雪沉寂,枯败的梅花枝无人打理,池塘也早就被沙土掩埋,一旁的秋千破烂不堪,仔细一看,她注意到回廊尽头旁有什么不对劲,走近一看,拨开上面的积雪,才认清这是类似于用木头做成的双杠什物,大概到手肘高。
不禁心下生疑,这玩意在这是做什么的
“夫人!”
李成风的一声急唤唤回她的思绪,复又走回庭院。
“夫人,这外面太冷了,还是先进去吧!您在牢里受委屈,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林长缨不以为意,“我这都睡了一整天了,精神头好得很,倒是刚进来还觉着奇怪,这屋里没亮灯,殿下现在人呢?”
“啊他他”李成风一时语塞,斜眼瞥到阁楼的黑影,连声道,“殿下睡着了!”
“睡着?”林长缨觉着有些奇怪,瞥见阁楼似有影子稍动,厉声喝道,“谁!”
明眸一刹间,淡然转瞬即逝,二话不说地踩着的树干上到阁楼,吓得李成风连忙跟上。
“夫人,应该是猫啦!”
林长缨立刻翻身行至阁楼廊檐间,一眼望去,并无异样,也没人影,只余萧瑟的几片冬青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
李成风急得从身后跟来,看到什么都没有,一脸吓得大喘气。
“夫人,应该是宫中的猫,经常在夜里走动,最喜欢这平时人少的昭仪殿,想来刚刚看到我们就吓跑了,我们快进去吧!要是您冻着了,殿下不会饶了我的。”
说着说着,耷拉下耳朵,声音越来越低。
林长缨无奈,仍有些不舍地再看一眼,嘀咕道:“可那明明是个人啊”
不过回神,她也只好作罢,有可能是这两年松懈看岔了。
思虑过后,轻咳了几声,复问道:“殿下他真的睡了?”
李成风一怔,重重地点头,两颗黑不溜秋的眸子极显真诚,一脸“我绝不撒谎,十分诚实”的样子。
林长缨只得“哦”了一声,垂眸低眉,凭生竟多了几分遗憾和不悦。
本来还想报个平安的
殊不知,她想找的沈清辞如今却倚在房内窗棂下,抚着心口喘气,冷风一吹,额间的薄汗多了几分舒爽,如今回想,仍觉着后怕。
要不是他刚刚反应快,直接撬窗翻身进来,真要被林长缨当成刺客追杀,以她的誓死相追,二人必有一战。
思及此,意识回笼,瞧着这昏暗无光的寝殿,垂眸而下,溅洒在窗格的月光掩映着他的眸色,愈发深沉。
不多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一瞬,开门而入。
他早已猜到是李成风,可见也是处理完那边的事就赶紧过来了。
“殿下!您怎么不点灯?”李成风微喘着气,正欲以火折子点灯。
“一时没发现,习惯了。”沈清辞讷讷地应了声,复又喊停,“等一下,别点烛台上的,点书桌上的,你刚刚说我睡着了,若现在亮堂了,岂不奇怪。”
李成风只好作罢。
屋内只余书桌上的一盈微光。
沈清辞去隔间换下天宁阁的衣裳,换回平日穿的月白衣裳,看似端的是以往的清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