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丛林之王》剧组回归国内。
初冬的亚热带南端城市凌州城比起位于偏北一点的江城要温暖许多,路边种植的常青树青翠的枝叶还没有被寒冻覆盖,大片大片的翠绿为这座城市点缀出盎然生机。
这座城市最具盛名的是天然植物做出来的奶青,不管是春夏秋冬只要前往的过客都会慕名买上一杯。刚刚到达拍摄的目的地时,导演组就十分慷慨地让人准备好了一人一杯奶青,哪怕后勤部的卫生人员都得到了一杯。
这样的待遇唯有正处在减肥中的舒茗岚是没有的,倒不是导演小气缺那么一杯,而是月息这个角色的人设就是完全的清瘦美感,需要极其严格地控制住体重。
刚刚赶到剧组的乐嘉萱头一次看到自己师父这样委屈巴巴的眼神。
靠在台前的舒茗岚没有戴上美瞳的眼睛上了几分后天演绎出来的媚色,多了点原本的清纯,黑如墨玉的眼瞳宛如一只被雨淋湿趴在一旁的小奶猫,可怜兮兮地看着主人一口口啜饮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饮品。
她的睫毛不画而自然纤长,垂下时由灯光在眼睑上覆盖出淡淡的阴影,更显得姿容温纯,软化到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说到底还是她师父开口把她给接过来的,不然自己现在只能做个无所事事的咸鱼,乐嘉萱当然不想看着舒茗岚有一点的委屈。少女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的杯子看了片刻,正准备去找道具组要一根新的吸管来时,却见贺聆星无比自然地将自己那杯推了出去。
奶青被她喝的只剩下十分之一,顶多能尝个鲜,或许还没喝够劲就没了,但趴在那边的女人还是如获至宝地直接将杯子接了过去,甚至没找人要吸管,同样无比自然地端起了杯子——
乐嘉萱咬住手中杯口的边缘,像是在悄悄窥探着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或许担心被很严格的王修文导演看到,舒茗岚匆匆拿过杯子的时候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嘴已经有一半覆盖到了鲜红的唇印上。
她现在还没涂口红,嘴唇上沾了点贺聆星同款的唇膏色彩,之后丝毫没有察觉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这才跟贺聆星说了声“谢谢”。
“舒茗岚、乐嘉萱、关钰淇、慕容峰过来化妆!”
一道高昂的女声从那边传来,被叫到名字的几个人先后赶了过去,唯有事先已经把妆容画好了的贺聆星坐在原地没动。
乐嘉萱临走之前在两人中间打量了下,但也没多嘴把刚才那个细节再说出来。不过尽管如此,贺聆星还是注意到了杯子边缘那有些模糊的口红印记,神色蓦然一惊。
其实自从舒茗岚撞破她在看教育片以后,这几天两人的话就少了很多,毕竟那件事堪称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哪怕对方是同性——
不,正因为对方是女人,当着一个女人的面看另外两个女人的ovent教育片才显得尤为奇怪。
这几天来,贺聆星很是小心,生怕让舒茗岚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误会从而对自己升起警惕之心。主要是距离上次临时标记差不多已经快要过去了一个月,如果两人的特殊时期再到来的话,估计还是得互相帮个忙。
她可不想被舒茗岚认为像是喻繁徽那种处心积虑接近人,单纯只是为了满足生理和心理狂热占有欲的流氓alpha。而舒茗岚顶级oga的体质特殊,如果到了发情期是很难一直靠抑制剂熬过去的。
贺聆星自认为行的正坐得直,况且刚才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更没想到舒茗岚避都不避开就直接对着自己的唇印那边喝下去了。
回想到女人刚才坦然自如的神色,贺聆星也坦然地拿出纸巾把杯口的印记细细擦去,只是刚刚准备丢到垃圾桶里的时候就感觉到口袋里的电话震动音。
看到上面的陌生来电显示,贺聆星下意识地将纸巾先放到桌面,阔步走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内关上了门:“您好?”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确定这边的情况。等到从被隔绝在外的混乱声音中判定出这边人应该是在片场后才放心地喊了句:
“星星。”
熟悉的声音并没有让贺聆星感觉到一点的亲切,反倒是在听到的时候立马皱起了眉头来,厌恶明明显显地写在了脸上:
“是你?”
她的语气完全跟一个女儿对母亲应有的恭敬不沾边,哪怕对陌生人都不该是这样的冷淡,就好像是在不耐地与一个广告推销的人对话一样,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电话给挂断。
周兰原本准备好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直接噎了一下,向来的骄傲让她也多了些无处发泄的火气。
她和丈夫无论怎么说也都还是大公司的老板,手底下员工不计其数,要说平时也都是被奉承的主,这还是第一次放下身段来低声下气地跟一个小丫头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贺聆星顶级alpha的体质,不管肚子里面的究竟会分化成什么,周兰今天也都不会憋着这口气来哄人。可偏生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贺聆星商谈。
“星星啊,之前是不是繁徽跟你说话太重了,妈替她向你道歉。”电话那端的周兰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压下自傲,柔声说出这番话。她的语速很快,好像是生怕断了以后就再也伪装不下去一样:
“繁徽那孩子就是嘴毒了点,做事有点太冲动,实际上没什么坏心眼的。你要生她气,我到时候让阿姨教训她,而且你是alpha怎么还装成oga不跟我们说,搞得妈还想给你跟alpha牵红……”
几个人在保姆车上就已经画好了底妆,贺聆星估摸着那边化妆应该不会太久,更懒得跟这样的人浪费时间:“说正事。”
两次三番被贺聆星堵话头,周兰在电话那边的脸色已经臭的不能看,只是声音还尽量维持着应有的平静:
“等你这几天有空把你之前女团张罗的那批小姑娘们都给带来看看,你阿姨的那边也想新组建一个女团,找你的来做个参照。记得把之前挑来的那些都叫过来。”
周兰似乎是怕她不答应:“聆星你放心,妈不会再让你跟任何alpha或者oga联姻,你喜欢最重要,繁徽胡说的那些我会来跟你解释,或者妈去剧组看看你?”
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接让贺聆星一声嗤笑,周兰的段位实在是算不得太高明,骗骗未经世事或是对亲情极度渴望的小姑娘还行,对贺聆星却没有任何的诱惑力。
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以后,甚至她连装都懒得继续跟这对夫妇伪装。无论最初的原因是什么,买卖与伤害一直都是直接的因果关系,从人贩子手中买取孩童,助长嚣张气焰,本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事情。
更何况周兰这一番看似很没脑子的话实际上疑点重重,作为一个能撑得起一个公司的人,绝对不会无脑鲁莽到这种程度。
“劳烦周总大驾,那多不好意思。”在那边人以为贺聆星还想打太极,正准备继续催促时,却听熟悉的女声以她从未听过的陌生冷漠音调道:
“看来两位对触犯法律的事情还觉得挺正常,不然怎么会前一次在我办公室里安装窃听器,后一次买通人去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二十年前还会知法犯法买卖孩子?要不你们去医院洗洗脑子吧,医药费我来出?”
“贺!聆!星!”
那边的声音这次是真的带上了喷张的怒火,继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啪的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关闭掉录音键的贺聆星明明打赢了嘴仗,但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因此特地在说“知法犯法”的时候加重了语调。alpha的听力很好,哪怕是隔着电话,贺聆星还是能感觉到对面的人明显呼吸粗重了不少,在后来说话的时候也有些色厉内茬。
她以前学习过一点简单的心理学,像是这种情况,多数都是来源于心虚和紧张。
像是贺家父母的社会地位,仅仅是买卖孩子、和人贩子交易这一件事根本不会动摇他们的根基。周兰年纪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自乱马脚。
而他们如此迫切地想找贺聆星过去,也不会仅仅是因为她这个顶级alpha的体质,毕竟他们家里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哪怕继承也不会找自己。
至于监听器、找人撞乐嘉萱这种事情他们在做出来的时候绝对能找到摆平的方法,哪怕贺聆星已经把撞乐嘉萱的人告上法庭,在没铁打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有人能证明就是买凶。
那周兰究竟在害怕什么?而且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事情能那么了解?
经历了上次的窃听器事件以后贺聆星就直接对身边来了个大换血,像是那些觉得不正常的人全部都给踢了出去,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了内应。
如果不是内应,也无从解释那对夫妇是怎么对她的一些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