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谨的笑容很冷, 裴嘉看着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商谨为什么要问她关于她和商远的情况。
她和商远能有什么情况,裴嘉觉得他这个问话有点莫名其妙。
商谨看出了她神色间的迷茫,他沉默片刻, 换了个说法:“你喜欢商远?”
“怎么可能?”裴嘉脸色一变,着急忙慌道:“你不要乱说。”
“你、你怎么能瞎说呢!”
她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 在这种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 商谨这个直球打得她整个人都手足无措,她不想和商谨说这种话题。
她慌乱地伸手就要关门:“你先出去, 我要睡觉了。”
商谨抬手抵住门:“你慌什么?”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裴嘉摇头,使劲抵着门要将门关上。
商谨盯了她一秒, 忍不住嘲笑道:“不是吧, 你这么纯。”
裴嘉的耳根通红, “我真的要睡了。”
“行,”商谨不再逼她, 松开门把手自己退了出去, “改天再聊。”
裴嘉猛地关上门, 顺手将门反锁。
商谨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胡乱揣测她和商远的关系。
她和商远, 纯纯的兄妹情好吗, 她怎么会喜欢商远,想也不可能好吗?
她头脑一片空白,想到刚刚自己激烈的反应,整个人羞窘极了, 她好像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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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商谨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基本上不着家, 裴嘉又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每天身上都会出现新的伤痕,到后面她甚至都已经麻木了,怎样的欺辱降临到她的身上,她都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忍忍就过去了。
晚上她回到家洗漱完之后,自己给身上的伤痕上擦了点药,又花了点时间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她关灯躺上床,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睁开眼睛之后,声音又消失了,她心里有些毛毛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一会儿,声响又重新出现了,裴嘉猛地将被子将自己全部盖住,整个人蜷缩到被子里面,心剧烈地跳动着。
商谨都好久没回来了,睡之前她还去阳台看了一眼,灯都没开,现在出现这种声音,很难不让她想到别的什么恐怖的事情。
这种时候脑子转得就飞快,所有的记忆格外清晰起来,尤其是以往那些有恐怖情节的电影。
裴嘉:“……”
她害怕极了。
被子里的空气稀薄,裴嘉稍微掀起了一点被角,透了一点风进来,她大口喘着气。
很快,她在被子里就捂出了一脑门的汗,难受极了。
她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猛地掀开被子按开卧室的灯。
灯光溢满房间,裴嘉闭了会儿眼睛才睁开,她镇定了一会儿,勉强平静下来。
隔壁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正待裴嘉准备安慰自己刚刚的奇怪的声音都是幻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重物砸到墙壁上的声响。
“嘭——”
裴嘉瞳孔一缩。
害、害怕。
画面静止,下一秒,隔壁忽然传来怒吼:“你他妈有想过我的想法没有!”
裴嘉听得一清二楚。
身体陡然松懈下来,不是闹鬼就行。
不知道商谨是在和谁吵架,他的情绪很激烈,隔壁一直传来乱砸东西的声音。
裴嘉犹豫了一会儿,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回去睡觉,但是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就不停地开始幻想隔壁的场景。
商谨在干什么呢,他一个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不会出什么事吧,万一他一时情绪过于激动自杀呢,越想越怕,裴嘉睁开眼睛。
挣扎了半晌,隔壁的声音也停了,安静得可怕。
裴嘉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到眼睛都有些酸涩,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放不下心,干脆掀开被子起床,她先是去阳台看了一下,商谨房间的灯还是关着,动静也消失了。
她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走到商谨房间门口。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之后,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也没有人过来开门。
裴嘉刚想叫哥哥,话到嘴边想起来商谨根本不认她。
直接叫他名字吗?好像也不太好,犹豫了一会儿,她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句:“在吗?”
还是没有动静,裴嘉有点担心,看着眼前的门把手,想着自己不征求他允许打开门应该没问题吧,想着想着,眼前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吱呀——”
裴嘉张大嘴巴惊叫出声:“啊——”
刚叫道一半,被面前的人捂住嘴,商谨嗓音微哑:“你他妈在我门口瞎叫什么?”
“唔唔唔……”
商谨松开手,裴嘉委屈道:“我以为你死了……”
商谨也没觉得被冒犯,转身打开房间的灯:“嗯,不会死的。”
裴嘉:“那就好。”
“死之前把你带着。”
裴嘉后退了一步,已经计划好了逃跑路线,她跑得没商谨快,但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应该就能跑掉了。
“进来吧。”商谨说。
裴嘉摇头,揉了揉酸胀的双眼:“你没事就行,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给你买了糖。”
“什么味的?”
“橘子味。”
这是她第一次来商谨的房间,他的房间和她的差不多大,但是装修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他的房间整体呈黑白灰色调,简约大气,线条冷硬,和他本人很搭。
裴嘉一身奶黄色的睡衣,站在里面格外突出。
她注意到他电脑桌上的东西几乎全被掀翻在地上,乱糟糟地堆成一团。
商谨也没收拾,将电脑椅拖出来让她坐,裴嘉坐下去后新奇地左右转着,商谨从口袋里抓住一把晶莹剔透的糖丢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路上碰到了顺路给你买的。”
裴嘉眼眶酸酸的:“你对我太好了。”
商谨轻嗤一声,没说什么。
吃了别人的嘴软,裴嘉问他:“你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商谨抱胸靠在墙上,“听到了?”
“听到了,”裴嘉解释道,“但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是隔音不好。”
“我又没怪你,你紧张什么?”商谨觉得好笑。
“没紧张。”裴嘉喃喃道。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接下来他又不说话了,裴嘉不是一个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一般别人不讲话,她就不会说话。
但是现在两人独处一室,她有点尴尬,裴嘉想了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商谨说:“还行。”
裴嘉看着商谨那不达眼底的笑,心想我信你才怪,但是这话她是不敢当着商谨的面说的,于是她笑了笑:“那就好。”
“那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商谨:“嗯。”
她是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的,她对旁人的情绪很敏感,但是他不愿意说,那她也没办法,毕竟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再往陌生点说,可以用几面之缘来形容他俩。
两人,其实统共也没有见过多少面。
裴嘉心情复杂,要踏出房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转过身。
商谨挑了挑眉:“有事?”
“你把手伸出来。”
商谨轻笑了声,依言照做,看裴嘉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裴嘉将手伸进口袋里面,从里面抠抠搜搜地拿出来几颗糖,放到他的手里:“你也吃糖。”
“这样心里就不会苦了。”
商谨沉默地看着手里橘色的糖果,忍不住自胸腔里发出真正愉悦的笑。
“这是我的糖,”商谨低笑,“这叫什么?拿我的糖又送给我?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献的。”
裴嘉狡辩道:“什么你的我的,你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
“好,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真是谢谢你,好姑娘。”这话半真半假的,裴嘉也听不出商谨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嘲讽的,但是她想,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商谨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不用谢,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裴嘉也硬着头皮学着商谨的语气,一副半开玩笑的样子。
“学得还挺快,”商谨赞赏道,“奖励你,以后尽量对你好点。”
裴嘉低声:“也没让你对我有多好,对我不坏就好了,我很玻璃心的。”
“我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裴嘉没说话了,情绪忽然又低落起来,她看向商谨,商谨的情绪从不外露,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感说出来的这番话。
但是她想,应该是怀着好意吧。
应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坏吧。
商谨看她怔松的模样,心情有些放松,他说:“电话号码多少。”
裴嘉顿了一下,然后像背书一样,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背了出来。
商谨:“你可真呆。”
……
看着裴嘉的背影消失之后,商谨才关上了房门。
他靠在房门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在撕扯着打架,他头痛欲裂。
好像忽然回到了小时候,他不被父母所喜,刚回到商家的时候,他其实是怀有希望的,但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商母因为知道他的存在哭闹了很长时间,对他没有好脸色,而商父,眼里只有商远。
商远从小,众星捧月着长大,被所有人所喜,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被人在背后诟骂,渐渐地,他好像真的活成了众人眼里的样子,不服管教,桀骜又叛逆,聚众斗殴,受过无数处分,商父更加厌恶他。
两个人之间只有不断的争吵。
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他的母亲和商父分手后发现怀孕,而那个时候,商父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他的母亲不是小三,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是嫉妒商远的,嫉妒他活在阳光下。
他整个人滑到在地上,想到刚刚接到的商父的电话,整个人的情绪又不受控制起来,他整个人发抖。
这时候,裴嘉的脸庞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哭泣的,笑着的,纠结的……挥之不去,两人相处的所有情节在脑海中重演,愈演愈烈。
到最后,心尖一点炙热,最后融化在手心里的糖果里。
他颤抖着摊开手,橘子味的糖已经有些化了,他拆开包装一口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浓浓的橘子的香甜在口中化开,中和了心里的苦涩。
裴嘉说得没错,吃了糖,确实就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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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裴嘉在教室做了一会儿作业才离开。
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地砖有些湿润,还积起了不少的小水洼,裴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看着路。
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已经走光了,路灯昏暗,裴嘉快步出了学校。
感觉又有下雨的趋势,她加快了去公交站的步伐,在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
“唔——”
几人力气很大,她拼命挣扎着,却毫无作用,最后被几个人拖了进去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