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越有些唏嘘和难过, 本着逝者已去,还是要去送送的想法,于是夫夫俩去了周家。
没进周家大门, 周小妹从院中看到他们了,急忙从院中出来,一股脑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
“那日你将二嫂带走了, 二哥回家就问我们到底是谁把消息告诉给你的。我不敢说, 可二哥还是猜到了。他还想打我,爹说我身上不能留伤疤。为了惩罚我, 他们让我三天不吃饭。二哥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打二嫂,等到了夜里。他将二嫂绑起来, 又将他的嘴堵上,打了几乎一夜。二嫂受不住了, 这才上了吊。你们来晚了, 大哥和二哥已经去埋二嫂了。不过我听他们说二嫂是横死了,不能入祖坟,要把他埋在西沟子那。”
西沟子距离元宝村将近三刻钟的路程,那里有一道很深很长的沟。都是谁家夭折的孩子才往那里扔, 他们想把许焕言埋在那里。所谓的埋,其实是扔吧。
“咱们去看看。”秦时越说着便往出走, 如果真连埋都不埋,那他们就将他埋上。太多的也做不了,只希望逝者入土为安吧。
等到了西沟子,秦时越远远地便瞧见周老大和周老二往这边走。他拉着周川躲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那俩人也没以为这里会藏人,再加上心里有事, 也没注意到他们。
就听到周老二一个劲地说晦气,埋怨连连。
等他们走远了,秦时越才与周川从树后面走出来。
西沟子的沟也不是很深,大概两米多深。
俩人找了一圈,果然就把许焕言那么仍在沟里了。
“咱们把二嫂带上来埋了吧。”秦时越说道。
周川答应着,找了一个相对低一些的地方俩人相继跳了下去。
秦时越帮着周川把许焕言背在肩上,要从沟里出来。
“小川,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秦时越将眉毛皱起,“刚才抬他的时候,这身体还没硬呢。”秦家老夫妻的后事都是秦时越处理的,他知道一个人死后的样子,可是许焕言与他们不一样。
周川也道:“我也感觉不太对,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俩人从沟里出来,周川将许焕言放到地上。秦时越急忙上前去探许焕言脖子上的大动脉,过了一会儿,一脸惊喜地道:“小川,人还没死呢!”
周川不懂为什么秦时越摸脖子就能摸出来,但听到秦时越说人还没死也挺高兴的。
“我去取一些灵泉水来。”虽然人还没死,但动脉跳动的十分微弱,要不仔细摸都摸不出来了。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这人也就死了。
秦时越急急忙忙取来一碗灵泉水,他扶着许焕言喝下。许焕言已是没有意识了,牙关又紧锁,一碗水洒了大半,也没喝下去多少。
秦时越又进去取了一次,再出来时周川递给他一个木棍:“用这个撬开二嫂的嘴,我来。”
秦时越将许焕言的嘴撬开后,急忙捏着许焕言的嘴又给他灌。这次倒是喝下去不少,喝过后,秦时越又给他做了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
过了几分钟后,只听一声微弱的咳嗽。
秦时越兴奋地喊着:“醒了!醒了!”
许焕言悠悠转醒,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抬头看去,天空有些刺眼,虚弱的伸出手去遮挡太阳。
“二嫂,你怎么样了?”秦时越关切地问着。
“我这是……”许焕言一时分不清他现在的处境,他记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周老二的毒打便上吊了。那么他现在在哪里?这既不是黄泉路,也不是奈何桥。
“二嫂,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那个人渣打你,你倒是和他对打啊,怎么就自杀了呢。”秦时越见他现在这样应该是没事了,也放心了许多,“幸好你还有一口气,我和小川这才将你救活了。”
秦时越便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许焕言的脸上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他活得生不如死,还有什么意思。
秦时越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便安慰他说道:“二嫂,他们认为你已经死了,那么你便是‘死’了。你也不用再回去了,以后的路你自己好好走。”
“可我能去哪呢?娘家我也回不去,”许焕言的脸上流出两行清泪,“这天大地大,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不如这样吧,你先住在我家,我和小川不是弄了一个护手霜吗,正好缺个人手,你到我家帮我忙,我付你工钱。至于以后的路你想怎么走,全靠你自己,现在咱们就先这么决定了。”这也不是秦时越骗他的,他合计过,等地里的花都开了,只有他和周川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还需要别人帮忙。他之前和周川就商量着以后得雇几个短工,现在有了许焕言,也省着雇别人了。
听了这话,许焕言的脸色一点点焕发了生机,如果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许焕言小心翼翼地问:“我没干过那活,可以吗?”
“可以的,我和小川之前也没干过,也是在一点点的摸索着。”秦时越说道,“不难的。”
“那我跟你们去。”许焕言想从地上站起来,身体太虚试了一下没有站起来,又跌坐在地上。
“那咱们说定了,”秦时越看看四周,“二嫂,现在□□地你也不好回去,你先躲起来,等晚上我和小川再来接你。”
许焕言答应着,秦时越搀扶着他坐在一棵大树底下。
西沟子很少有人会来,许焕言待在这里倒也完全,不怕被谁发现。
秦时越安顿好他后,与周川一起回了家。俩人的地里还有活要干,得去地里干活。本来想给许焕言拿些吃的,但又怕这□□地他们总往这里走,惹人注目,也就只得作罢。
一直到了晚上,家家闭户,秦时越和周川做贼一般地又去了西沟子。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许焕言带回了家。
秦时越早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了,就让许焕言住他原来的房间。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焕言端着饭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秦时越叹了口气:“二嫂……我以后叫你焕言吧,你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与那周家也没什么关系了。”
许焕言点点头,他也不希望以后和周家再有任何联系。
“这也算是件好事,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秦时越安慰他,“虽然我和小川刚刚做护手霜来卖,但我们相信以后我们的日子能过得好。你也一样,人生这么长,谁知道谁以后什么样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还是得向前看的。”
许焕言没有说话,他嗓子酸涩不已,只怕说出来也是带着哭腔的。他只狠命地往自己嘴里扒着饭,秦时越说得没错,他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就要往前看了。
秦时越又给他准备了灵泉水,外服内用给他治疗身体。
安顿好许焕言后,秦时越回了自己的房间,朝着周川勾勾手指:“小川,过来。”
周川巴巴走了过去:“哥——”
秦时越把脚伸出来:“给哥捏捏腿。”
周川十分听话地就给捏,秦时越又把腿放下:“逗你玩儿呢。”
看着周川那副样子,秦时越忍不住笑:“我有事要和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分家的主意,你想不想听?”
“想听。”周川马上亲了秦时越一口,每次都这样,他都学会了。
“过来,也让我亲一口。”秦时越在周川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后才慢慢说道,“咱们可以拿焕言的事大做文章,就说他们逼死了焕言,咱们要去报官。但如果同意分家,咱们就不去报官。”
“可他们会听咱们的吗?”周川顺着秦时越说的想了一下,这年头将媳妇逼死的可不止周家一家,就说元宝村吧,都不知道逼死过多少媳妇了,可他们不还是活得好好呢?谁管呢?又有谁去想着报官呢?再说了,说到底他们是自杀的,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秦时越如果想拿这事威胁他们,只怕会威胁不成。
“这话分得怎么说。”秦时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你就瞧好吧。”
说干就干,秦时越拉着周川往周家走。
到了周家大门口,秦时越示意周川砸门。
周老二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不耐烦地问:“谁啊?”
“我啊,”秦时越答应着,语气里还带有一丝轻快,“二哥怎么锁了这么早的门,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找上门来吗?”
“你瞎说什么!”周老二粗声粗气地喊道,“再瞎说割了你的舌头。”
“你把门打开,放我们进去。我和小川今日前来是有话要对你们说,今早我们去西沟子了,我们看见二嫂了。二哥,你该不会真以为这人死了埋了就完事了吧?官府那边你就没想过要怎么说……”秦时越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和小川来就是和你说这事的。”
“这事和官府有什么关系,”周老二扯着嗓子喊,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他是自己上吊的!又不是我杀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大晚上的跑到我家发什么疯!”
“你要真以为没什么关系那就好办了,”秦时越浅笑一声,扭头对周川说道,“小川,那咱们天一亮就进城报官吧,二嫂可不能白白地死了。他一个人在地底下多孤单啊,总得有个人陪他才行。”
他们在外面折腾了一番,屋里的人都听见了。周老汉和周老太太也都出来了,周老太太也听个七七八八的,见秦时越要走,还真有些慌了,虽然她也认为许焕言的死和他们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但秦时越的话到底是让人心里不安的,周老太太扯着脖子喊:“秦时越,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我好心好意地来告诉你,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秦时越抬头看看天上,打了个哈欠,“这天都这么晚了,我得早些睡觉,明早还得赶路去县城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周老汉,他朝着周老大摇了下脑袋,“去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周老大不得不去开门,秦时越像是在散步一样,十分悠闲地走了进来。
“咱们的县令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他在任期间做了多少为民的好事你们也都知道。二嫂虽说是自杀的,可此事和你们逃不了干系。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说到这里秦时越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呢,也不瞒你们,确实和县令大人有那么一点点交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就拿上次的事情说,如果我和他没关系,我敢进县城报案吗?好了,话在说回来。县令大人为了治理本地,给各位官爷都制定了任务。比如说每个月必须捉多少个贼,破多少个案子。超额完成的呢有奖励,完不成的呢就得罚。这人命案可是大案啊……”
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的眼睛在周家人身上轻轻一扫,脸上露出一层淡淡的浅笑,在月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可怖。
“你们毒打二嫂一事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吧,他尸体上又有伤疤可以作证,”秦时越脸上挂着那层淡淡的浅笑继续说着,“昨天早上村里人可都见到了你们去我家要人,至于人为什么躲到我家,这还用说吗?二嫂回来后,又被二哥毒打一顿。然后二哥用绳子勒死了二嫂,这可是个大案啊,我要是告诉哪个官差大哥,他们可得好好谢谢我呢。”
周老二有些怕了,他用手指着秦时越:“你以为你说的话官爷就会信啊?许焕言明明是上吊吊死的,不是我杀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人死了不是吗?”秦时越说得风轻云淡,“官爷要的是案子,谁管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再说了,有我和县令大人的关系在,我说的话他会不听吗?”
“我和你拼了!”周老二气急疯了一般朝着秦时越冲去,被秦时越一脚踹倒在地。
周老大也来帮忙,也被秦时越踹了一脚。
周家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这么被秦时越制服了,周老五吓得大哭起来。周老太太又要坐在地上撒泼,周老汉抬起烟袋锅子就想砸秦时越。
秦时越冷眼看他:“我还不想打你,你最好老实点儿!”
气得周老头直咳嗽,他咳嗽了几声终于缓了过来,看着秦时越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是爹最聪明,”秦时越又笑了笑,“我的要求很简单——分家。”
“分家?”周老大疑惑不解,“你们住在秦家,这家虽然没说出来分,但实际上不是已经分了吗?”
“分家哪里只能分住处,还得分家产啊,”秦时越说道,“这田地,房产都得分分吧?”
“你不要太过分!”周老二指着他大声叫喊着,被秦时越又一脚踹到了地上。
“你们好好想想吧,是让二哥杀人偿命,还是分家,”秦时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我等你们到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你们要是不来,我可就进城了。小川,咱们回家,我都困了。”
说完,秦时越也不再理会周家人,和周川一道出去了。
一直走出了老远,秦时越才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川啊,哥这招怎么样啊?”
“高,真高,”周川挑起大拇指,“他们肯定怕了,明天一早肯定说要分家。”
“我想让你背着我回去,”秦时越突然站住不走了,难得的撒气娇来,“我走不动了。”
周川自然是乐意至极,走到秦时越的面前半蹲下:“哥你上来吧。”
秦时越也没客气,趴在了周川的背上,让他背他。
周川见他趴好了,便直起身子朝前走。
“我重不重?”秦时越在他耳边呼着气。
“不重。”周川说道,“我还嫌太轻了呢,哥你得多吃一些。”
“会说话。”秦时越笑笑,将头埋在了他的背上。
俩人说说笑笑,几乎一眨眼就到了家。
秦时越小声说道:“咱们把花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到仓房里吧,等有时间让焕言先帮咱们把花洗了再熬了。”
“哥你说得对。”空间的事只能他们二人知道,所以今晚就得把花弄出来。
俩人又忙活了一阵,终于把花都倒腾了出来。又沐浴一番后,这才睡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秦时越便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喊,是周老二。
他和周川急忙穿好衣服:“你先出去,我去看看焕言。”
许焕言也听到了周老二的声音,条件反射一般吓得他浑身发抖。
秦时越给他顺着背:“你别怕,他不是来找你的,他以为你已经死了,不知道你在这里。他是来找我的,我昨天晚上去过周家。”
接着他便将昨晚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许焕言听后才算松了口气。但被周老二整整打了三年,就算知道他不是找他的,这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发抖,还是控制不住害怕。
秦时越拍拍他的肩膀:“你且安心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许焕言一动不敢动,秦时越打开房门出去:“二哥,怎么来得这么早?”
周老二满脸怒火,但又不得不忍下去:“爹让我来找你们。”
“找我们有什么事?要不是说分家的事,我们可不去,”秦时越脸上挂上一丝浅笑,就是那种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得意的样子,“我和小川还急着去县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