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熠寒仍不动如山。
不知是不是温久错觉,哪怕发现对方不能看见,那人的眼神半点不像瞎子,倒让他想起被困笼中的猛虎。
“反正我和你暂时都逃不了,不如先好好休息,往后再作打算?”话音一落,温久“阿嚏”一声,后知后觉自己的“嫁衣”湿了大半,许是原主来的时候折腾弄的,半干半湿的衣服黏腻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和老僧入定般的傅熠寒相顾无言半晌,温久暂且放弃寻求对方回应,快步走向墙边挂的镜子,正要解开外套,冷不防发出一声惊呼!
镜里是什么丑八怪!
镜中的“温久”头发染成怪异的绿,一坨坨半湿不干,枯海草般沾在头上;浓妆糊成一团,一抹黑一抹蓝,像个滑稽的丑角。偷偷瞥了依然毫无反应的傅熠寒一眼,温久心里叹了口气,面对这副尊容没被吓到,对方果然是瞎子吧。
再看自己身上衣服,温久心底吐槽,这个时代的“嫁衣”真奇怪,居然乌漆墨黑。
脱下繁重的外套,解开衬衣,露出大片惹人遐想的莹白,堪称完美的后背曲线在半透衬衣下若隐若现;原主虽说不学无术,至少身材管理还算在线,匀称颀长,没有多一分赘肉。抱起换下的衣物,温久竟看到镜旁有个暗门,欣喜若狂以为能逃脱,兴冲冲打开……
原来房里有洗手间,早知道就进去换衣服,不过算了,反正没人看到。
因此他不知道,轮椅上的“瞎子”傅熠寒,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说是身不由己,却当着人面脱衣服,欲拒还迎的把戏真拙劣。
洗去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温久匆匆洗了个澡,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强加给他的记忆里,有几个片段,似乎是原主的未来。新婚当晚,“温久”将气撒在傅熠寒身上,其后为出名不惜把作弄重症病人当直播卖点,被全平台封禁,人人喊打。之后更被几家人联手对付,最终流落街头,在被小混混抢劫时被捅死,结束短暂而荒诞的一生。
温久边换上干净的衣服,边寻思,不想走原主的旧路,他得想办法离开傅家和温家的势力范围,不知道这个时代能不能靠唱戏谋生?
打开门回到卧房,傅熠寒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温久眼珠一转,径直走到他跟前,弯低身,用气音轻飘飘问:“老公,我替你更衣洞房。”
傅熠寒:……
卧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的声音软绵绵,温吞细水,能叫人听得骨头酥掉。
加上刚洗过澡,他身上飘来甜甜的牛奶香,嫩滑的脸颊被熏得白里透红,说话之间眼波流转,像极了勾人的妖精,更不用说弯身时敞开的领口……
傅熠寒垂在把手上的五指,微不可察地曲了曲。
只是一个极轻的动作,稍不留神根本不会注意,却没逃过温久眼底:“你果然能听见,为什么不答话?”
微微一笑,温久也不追问,把他的轮椅推到床边,才伸手要从背后架起他,猝不及防听到:“别碰我!”
温久动作一顿:得,原来不是哑巴。
傅熠寒声音的沙哑晦涩,压抑着怒火,要不是行动不便,温久毫不怀疑,对方一定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松开他,温久在他对面坐下,耐心开口:“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事,抱你上去是怕你坐一晚会累。”
要傅熠寒是像袁老爷那样强娶的恶霸,温久自然不是这个态度和做法,然则对方与自己同是苦主,他没法像原主那样,把气撒在更弱者身上。
另一方面,他初来乍到,在这个世界人生路不熟,逃跑也需要盘川。诚然傅家让他嫁到这里不怀好意,不过,只要傅熠寒活着,至少他会有个暂时的栖身地,不妨在这里韬光养晦,等有机会再跑不迟。鉴于自己的出现就是设计侮辱傅熠寒,温久不奢望对方会一下子放下戒备,但慢慢相处,总会有关系缓和的机会。
“我保证,除非有必要,我们河水不犯井水。”温久举起手,郑重发誓:“如果我有害人之心,就保佑我天打雷劈。”
傅熠寒面无表情,冷眼看他这场蹩脚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很累了,”这具身体被折腾半天,早到体能极限,温久重新铺好被子,话里隐隐透出几分委屈,“明天一醒我就找床被子打地铺,麻烦你忍耐一晚,好不好?”
说罢,他也没指望傅熠寒会答,不客气架起他,用尽全身力气,挪到床上。
他身上的甜香冲淡了近日房里苦涩深沉的中药味,让傅熠寒想起小时候,喝下一大口苦茶,就能得到一颗、甜得融化在舌尖的牛奶糖。
没料到一个残疾人这么重,温久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意识到这回那人没再抗议,会心一笑,贴心替他盖上被子:“早点休息。”
老旧的吊灯重新暗下,屋里没有一丝光亮,晚风吹起白纱窗帘,如同飘荡的鬼魅。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傅熠寒侧过头,温久的睡颜恬静乖巧,浓密纤长的睫毛服帖垂在下眼睑,蝶翼般轻颤。
他当然没有失明,这场可笑的“新婚”前,他早让人查过温久的底细,用臭名昭著也算抬举。这人用钱买来娱乐圈各个影帝、歌王的地址,半夜上门骚扰人,再买记者蹲点,要不是温家,早被当过街老鼠打死。刚种种说法,怕不是在他面前试探而已,亏二房和三房想得出,找来这种草包折辱他。
窗外“轰隆”一声巨雷,酝酿了半夜的大雨,倾泻而下。
被纵火那晚,同样是这样的大雨,傅熠寒闭上眼,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你是不是睡不着?”
幽幽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在雨夜里,柔和得能叫人心尖发颤。
被响雷惊醒,温久不经意侧过头,见身边的傅熠寒眉头紧锁,全身僵硬,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温久声音软糯可人:“老公别怕,我给你唱段小曲?”
小时候,戏班的小孩怕打雷怕得睡不着,班主就会唱这首小曲哄他们睡觉:“双双白燕子,春归又飞至……”
傅熠寒本早想好无数方法,要令温久知难而退,却在掌心被握住时,心尖也似被羽毛柔柔一挠。
“……急风与暴雷,阻吓不惊退。迎着上、展风雨……”
歌声宛转悠扬,只一曲就能让人感受到春意的唱腔,不知不觉,傅熠寒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和渣攻的巨佬哥哥闪婚后》求收藏,戳进专栏可见:
隐忍偏执巨佬攻x锋芒毕露美人受
荀风,击剑新锐,实力与外貌兼备,正当他意气风发,剑指未来奥运金牌,却在回国当天做了一个梦。
梦到从小被安排与他家族联姻的未婚夫——商家次子商期之,早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偷来暗去,两人密谋在成婚当晚给他下药,让他身败名裂,前途尽毁。
一梦醒来,他直接在机场堵住渣攻的巨佬哥哥——商楚煜。
这位商家的实际掌权人,长得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可就是这么有一张盛世美颜的男人,做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在商家说一不二。
荀风勾起嘴角,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两家的婚约,要么退,要么换人。”
商楚煜淡淡瞥了他一眼:“换谁?”
荀风放肆撩起他的领带,粲然一笑:“你。”
隔天,商荀两家宣布婚讯,只是与荀风的联姻对象,换成了商楚煜。
婚礼当天,商楚煜挽着荀风的手,走到商期之面前:“叫大嫂。”
上次被教训的伤还没好,商期之恨得牙痒痒,却不敢不恭敬低头。
结婚后,荀风过得风生水起,身心舒坦,眼看金牌指日可待;只是发现,商楚煜眼神里的偏执占有欲,越来越无法掩饰。
他以为两人只是彼此的工具人,没想到,原来自己早被商楚煜放在心上许多年。
“商先生结婚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击剑场上,荀风剑尖划出漂亮的弧度,恣意张扬一如两人初见那天。“不过,”荀风看着商楚煜那张俊逸不凡的脸,“赢我,就和你假戏真做。”
后来,商楚煜摁着他“加时赛”,荀风两眼通红,全身软绵绵:“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商楚煜捏住他的下巴:“荀风先生不是说,我要将勤补拙、后来居上?”
荀风泪眼汪汪:“不是这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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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凄凉含泪,彷似泣血啼鹃……”“……恨贪官枉法逞权威,天胡不悯水中萍……”引用自《窦娥冤》
2“双双白燕子,春归又飞至。你我心相系,似白燕双展翅……”“……急风与暴雷,阻吓不惊退。迎着上、展风雨……”引用自《双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