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端起酒杯,心道这人还挺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正想着要如何接话,却忽然被人拍了一把。
回头一看,正是笑得一脸灿烂的文远。
文远撩起蓝色长袍,径直坐在了江临身边,道:“临哥,你也来参加我家皇子弟弟的周岁宴?”
江临掐指一算,一时没搞清楚他这胡诌的亲缘关系,便道:“小皇子明明是苗贵妃的儿子,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他看向高座之上,苗贵妃身旁的宫女抱着那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她坐在皇帝左侧,正是受宠的模样。
“啧,你怎么会从她那头算起呢?官家待我爹如亲生哥哥,我和小皇子自然能攀上关系……”见江临听不下去地冲自己摆了摆手,文远挑眉道,“嗐,我就是想着我家男丁兴旺,官家如今难得有了一个自己的皇子,想让他好好沾沾我家的喜气嘛。”
听文远这样说,江临才恍然想起历史上的赵祯一直没能留下子嗣。
那么,他们今日要见到的这位小皇子,恐怕也……不能长寿。
江临心中叹了声惨,又想到了什么,问:“哎,官家之前是不是还在宗室里挑了个孩子,养在宫里了来着?”
“是啊,那孩子可可怜了,自从苗贵妃怀孕便一直提心吊胆,后来小皇子一出生,他果然被官家送回家去了……”文远指了指远处的座位,道,“他们一家人也来了,就坐在那边的席位。”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那片席位似有什么特殊的结界一般,周围之人都不敢与他们攀谈。
而文远口中的小可怜恰被一高柱的阴影覆盖了一半,江临只能看到他嵌着金丝的礼袍,和正襟危坐的身形。
不知为何,江临忽然觉得那个身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他心头一紧。
“发什么愣呢?”一旁的文远戳了戳他,“哎,等会儿宴会之后还有烟花能看,你这个位置观景正好,本侯爷来与你趁一张席,如何?”
江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堂前恰有击鼓声起,表演开始。
这宫宴的表演项目与江临想象中不大一样,不止是简单的唱曲弹琴、耍枪献舞,还有经验老道的艺人带着训好的兽类展示各种技能,钻圈跳栏,比马戏团里的狮子还能耐。
但令江临最惊讶的不是他们的表演,而是那正在表演的动物,竟是一只幼年的长颈鹿。
在场之人应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动物,但看那鹿温顺,也不好说它是妖,只得面面相觑地等着驯兽师的解释。
谁知最后是坐在皇帝右侧的张贵妃站起身来,道:“启禀陛下,此乃臣妾父亲进山中打猎时偶然发现的神兽,父亲请大师占卜过,此兽应就是传说中的祥瑞麒麟。”
所有人听完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临心中也大为震撼。
长颈鹿明明是自外邦传来的品种,怎么可能被张尧佐随随便便碰到?
该不是因为他们见最近寻回的两件四象秘宝,让官家龙心大悦,便也想找来些祥瑞为自家谋得好处……?
一旁的文远不知张尧佐此前的行为,只评价张贵妃道:“这种争宠的手段,可真俗。”
无奈官家“情人眼里出西施”,倒也不排斥张贵妃为了讨他欢心,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更何况,这个吉祥的神兽还是送给他宝贝儿子的生辰礼物。
赵祯完全没有不收的道理,他高高兴兴地让人把“麒麟”牵到别院,又给张贵妃赏了好些礼物。
所有表演都已完毕,只待众人酒过三巡后,便能开始烟花表演。
江临心中惦记着那高柱阴影下的少年,找了借口离席,想要绕到对方后面看看,但待他稍稍靠近那位置一些时,那少年竟起身离开了座位。
江临无奈,只得又跟着对方走到了院外,却猝不及防地跟丢了人。
正想着要不要回到院门口堵人时,忽然有个小太监跑到江临面前,问:“江少卿?小的看您在此处徘徊了半晌,可是有什么事情?”
在皇宫内院鬼鬼祟祟可是大忌,江临只得道:“想去如厕,却找迷了路。”
小太监一笑道:“那就由小的带你去吧。”
江临脑子里还惦记着那少年的身形和仪态,并未留心自己随着那小太监走了多远的路,待他想起询问时,那太监却忽然出手,一击击中了江临的右肩。
江临只格挡了一下,便被对方击中了睡穴,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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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突兀的尖叫声将江临唤醒。
他睁开眼,入目的先是许多双鞋子,再往上看,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面色沉沉的官家,和一脸惊惶的张贵妃。
后者正指着江临背后,冲他厉声说着什么。
江临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本皮毛华亮的“麒麟”,此刻却四肢僵硬地瘫倒在了地上,似是彻底没了呼吸。
江临目光一滞,大脑缓慢地将贵妃说的话处理完毕。
“江少卿,你为何要害死臣妾送给小皇子的神兽麒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