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身怒瞪着心魔身那边,语气难得的带出几分不善。
心魔身既出其不意地胜了佛身一回,如今也不介意放下些许身段,‘我只是忽然起意一试,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一时收敛了面上表情,正色告诫道,‘佛身,你大意了。’
佛身面上的怒意收敛了,心里却有一点小火苗蹿起。
但正如心魔身所告诫的那样,他大意了。
佛身闭目清定心神,到得那火苗没了支撑随风散去,他才再度睁开眼睛来。
‘且随你吧。’他甚是平静,不见一点火气。
心魔身听得真切,挑了挑眉头,却只道,‘且放心,我不会轻易将事情搞砸的。’
佛身应了一声,‘希望如此。’
识海世界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心魔身和佛身的这一小回合交锋虽然没有耗去多少时间,但也足够老叟收拾自己的心情了。
老叟看着画像之外的年轻后辈半响,不自觉地生出一丝颓败。
一代新人换旧人
他无声沉默了一阵,见得那奸猾小子终于又转了眼睛过来看他,便抢先一步开口道,“说吧,小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心魔身笑了一笑,“晚辈其实也没想怎么着”
老叟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
心魔身毫不尴尬,语气随即便是一个转折,“前辈当日所说的交易,晚辈也觉得各有所得,很是不错,但”
老叟这会儿连眸光都是平静的,并不为面前这年轻小子的一再转折所动。
“前辈是知道那处墓穴的情况的吧?能跟晚辈仔细说说吗?”
到了这时,老叟的脸皮才动了动。
“只是说说那处墓穴的情况吗?”
净涪想了想,又笑着道,“倘若前辈知道怎么避开所有人耳目,进入那处墓穴里去,又能告知晚辈,那就更好不过了。”
老叟盯了他一阵,才转移了目光,“你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是这片天地的人,可对于那处墓穴,你知道的也不少吧?怎么还要来问我这个残魂?”
净涪倒也没有否认,他甚至不如何在意老叟的态度。
既然老叟问了,他就答道,“漫长的岁月里掩盖了太多的秘密。就算晚辈机缘巧合捕捉到了一鳞半爪,也颇有些猜测,但都只是猜测而已,当然是比不得前辈这些传承之人的。如今晚辈侥幸遇上前辈,自然是要请教一番。”
他说完,甚是礼貌客套地拱手一礼,“还请前辈解惑。”
老叟轻哼了一声,不说答应还是拒绝,先就问道,“你这么说,是要应下早先那一茬交易了?”
心魔身笑得一笑,也同样的没有给个明话。
明明白白的,是要老叟先给出诚意了。
老叟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阵,答道,“我可以将师门传承的那点旧事尽数说与你听,但你自己也当知道,你给出的那些筹码并不够,我需要更多。”
这确实是事实。
可心魔身看着面前这老叟,也已然能猜到他到底想要他去做些什么。
老叟看着净涪的面色,心中咯噔了一下,快速将心中的那些谋算尽数抹去,再次抢在心魔身开口之前与他说道,“你且放心,你有拒绝的权利。”
心魔身眯了眯眼睛。
老叟心下一叹,只得说道,“你先听过我的要求,再考虑答应不答应也不迟啊。”
就算面前这小子对他有所求,但到底要不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却不是由他这个残魂来决定,而是由这小子决定。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又没有足以保护秘密的实力,如之奈何?
净涪终于点了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老叟心下想了一阵,说道,“我想请你承诺,日后保我这小弟子一次。”
净涪没有任何表情。
老叟苦笑了一阵,却没有改变主意,只直直地看着净涪。
心魔身再开口时候,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为什么?”
老叟就答了,他道,“我这小弟子一生本该顺遂,就算是那墓穴的事情同样爆发出来,也该是许多年后,我这小弟子已然修行有成那时候的事。”
他或许仍然解决不了那墓穴的事情,当年因致将来果,沉桑界仍然需要付出莫大代价。可那个时候的小弟子已经握有一定的力量,足以自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便是一个最寻常的凡俗,都能轻易取了他性命。
他的命数变化太大,就算如今天地间天机明朗,不曾多有遮掩,老叟也不能再确定自己这个小弟子能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保住一条命。
尤其是如今那墓穴已经爆发,天地间满是那位大魔的心魔意蕴,从尚算平和的人间变作了诡谲的魔域。
他小弟子要在这样的地方修行,老叟更不能担保年幼的弟子会不会被这天地间的许多糟心事更易了心性。
修行亦称修真,乃是锻造的一颗道心,明悟一点真我。
小弟子若是错了心性,莫说是修炼有成,承继他们一脉师传,别闯下大祸,招致恶果就是万幸了。
所以在向这个小子交易傀儡护持、教导他那小弟子成长修行的同时,老叟觉得,他还必须替他小弟子跟面前这个小子讨要一次庇护。
如果成功,他将给他小弟子结下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善缘。
可那是成功的情况下,老叟虽然开口了,但还真是没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故而他将话说完之后,就低下了视线,不敢去看净涪。
心魔身一时没有回答他,却将自己的话通过识海世界传到了佛身耳边,‘你都听见了,如何?’
佛身扫了一眼仍在藏书楼静室里酣眠补回散去元气的小童,什么都没有说。
诚然,他对这小童有两分怜悯,就连本尊似乎也对这小童别开一面,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插手心魔身的决断。
别看心魔身现在还在等着他的答案,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早已有了主意。
佛身可清楚得很。
心魔身等了一阵,没等到佛身那边的回应,也就清楚佛身的态度了。
他暗自撇了撇嘴,但很快又收拾了表情。
“这些事情,都是前辈这个师长的责任,前辈既然有心一力担起,又为何不自己做呢?”
老叟听了,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
如果这些事我都能自己做,又何必跟你这个小子纠缠这么久?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诚意
他目光下意识地抬起,但在堪堪触及净涪身体时候,他的目光陡然就顿住了。
难道?
老叟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净涪,心魔身此时正笑着,他道,“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我觉得那傀儡倒是可以成为前辈的又一个容身之所前辈以为呢?”
老叟双眼一时翻起了滔天巨浪,他自然垂落在身侧本被长袖遮掩了去的双手也都在颤抖。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做到?”
净涪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对着画像中的老叟笑。
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再跟老叟多说些什么,站在这里的他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老叟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又仔仔细细看过净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迟疑。
“交易达成!”
只要这小子给他的傀儡能有他自己这个傀儡的九分,不,七分,他就有把握能够发挥出和他当年全盛时候相等的力量。
毕竟阵修最得力的手段,是借天地之力、借天地之法的阵道。对阵修来说,最重要的,则是他对天地的理解。
这一点,老叟很有自信。
哪怕他本尊早已逝去,留存在这里的只剩如今的一丝残魂。可他寄存在画像中的这么多年,也真不是白费的。
老叟放任自己激动了好半日,才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能够理智地与净涪商议他将要得到的那个傀儡上该有的手段了。
“我希望那个傀儡有滋养温补魂体的能力”
毕竟他只是一缕残魂,对魂体的滋养与温补当然是至关重要的了。
“我希望这个傀儡能够有着相当的知觉”
他在画像中当纸画人已经很多很多年了,虽然这么多年他都已经熬了下来,可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再体会一下天地间的诸般滋味。
最后,老叟说道,“我希望我的傀儡能够相当程度地发挥我的实力。”
对于老叟的要求,心魔身都一一应了。
到底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但在心魔身将这些要求应下之后,他却没有当即动手制作傀儡,而是先向老叟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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