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身阖首表示赞同,‘是啊,毕竟是推了我等一把的世界,有这份情谊在,确实是要多计较一分的。’
佛身沉默了一瞬。
如果这片天地对心魔身完全排斥厌恶,才让心魔身对恶的本质有了明悟也算一份情谊的话,那这份情谊倒确实是在的。但就算是心魔身会看在这份助益上对无遮天乃至整个玄光界魔门六天手下留情,大概这玄光界魔门六天也绝对不会感激他就是了。
毕竟,是单只存在,就让这无遮天天地意志强烈排斥的心魔身啊
心魔身却不理会佛身的这许多心思。他只留了一丝心神在识海世界里,便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一片天地中。
无遮天对他的排斥,还没有消去,甚至随着净涪心魔身在这无遮天地界中停留的时间延长,这随着排斥而生出的恶意甚至还在不断地增长,浓厚的恶意与排斥甚至开始形成了动作。
净涪心魔身并不以为意,他甚至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是往常里面具一般的轻忽,也没有恶意,而是真真正正地带上愉悦的笑容。
这时的净涪心魔身,是发自内心的在高兴着。
如何会不高兴呢?毕竟这可是无遮天,在亲自为净涪心魔身的修行演示呢!
心魔身一面享受也似地感知着这片天地对他快速增长的排斥与恶意,一面随意地往前走。
他这是,完全抛弃了早先在玄光界暗土世界之外做下的种种决定,真正按着他自己心意在这一片天地中行走。
因着不协调,因着与这天地殊异,纵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这天地也厌恶他,对他生出恶意。
不需他做什么,他的存在,对于这天地而言,便是恶。
然而,在这诸天寰宇中,真的有存在,就被天地厌弃的吗?
净涪心魔身在无遮□□走细细体悟的时候,净涪本尊与佛身,也在同时参悟着。
此时他们三身的参悟不似先前那会儿的明悟,而是在梳理,梳理他们所悟得的那一切。
天地万物,原皆生于道。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既是万物生于道,那么万物的存在,便该都是合乎于道的,是符合道理的。可既是合乎于道,合乎于道理,那么为什么,心魔身单只因为他的存在,就被无遮天所排斥、厌恶呢?
是净涪心魔身的问题吗?
不,不是。
哪怕这会儿站在那里的不是净涪心魔身,而是净涪佛身,只怕这种排斥、厌恶与同化,也是一样的,不会有任何的削减。
而且净涪心魔身也不是就没有在外独立行走过,便是在玄光界人间界里,有这漫天霞光挥洒,净涪心魔身也未曾捕捉到任何来自天地的恶意。
他于这玄光界天地,原只是寻常。
寻常的过客,寻常的行者,如此而已。
所以,不是净涪心魔身的缘故,而是这无遮天的问题。
在无遮天对净涪心魔身的排斥与恶意快速叠加的同时,净涪心魔身对于无遮天的排斥与恶意也在以同样的幅度提升。
恶意,本身就是双方的。
当一方对另一方不喜、排斥乃至厌恶的时候,另一方也不见得就对另一方有什么好的观感。
同样的,在无遮天对净涪心魔身的恶意达到一定程度,开始增强渲染乃至同化的力量以后,净涪心魔身身上也同样涌出了与天地环绕在他周身力量一般无二的无形波动。
这波动带着净涪心魔身自身的道韵,自离开净涪心魔身这具傀儡肉身开始,便即迎上那无形的来自无遮天的波动。
他却是就这般与无遮天对抗起来。
开始的时候,净涪心魔身完全落在了下风。
毕竟,一方仅仅只是玄仙境界中期的修士,另一方却是一个中等世界的暗土天地意志。如此差距,净涪心魔身如何能是无遮天意志的对手?
不过是甫一对上,净涪心魔身便完全败退了下来。
无遮天法则波动完全冲撞在净涪心魔身的神魂中,恶意淹没了他,那黏腻浑浊的甜香几乎吞没了心魔身的意志。
便是他的神魂,也被这股甜香勾·引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与渴望来。
打开肉身,放开神魂,释放道念,与他人交·合
完全地放开吧,这天地间,有人能够给予你熨帖的温度,能让你满足,让你得到深入神魂乃至道念的抚慰
或者,去掠夺,去征服!
这天地间,有许多人正等待着你的给予,你的夺取。
只要是你,任何的施与及抢掠,他们都不会拒绝,他们在渴求着你,疯狂地,卑微地,渴求着你的一切
在这样的勾·引之下,饶是净涪心魔身的神魂深处,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
这粉不似外物,很似净涪心魔身身上自发生出的渴望与渴求。
而除了净涪心魔身之外,因着三身一体,便是佛身与净涪本尊,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与心魔身很是相似的粉。
那粉甚至缠缠绵绵地绕上了三座九层宝塔上去,给那三座宝塔也都镀上一层异色。
净涪本尊与佛身齐齐转动心念。
净涪本尊那边有幽幽紫光蔓延开去,快速遍照整个识海世界。
在紫光照耀下,那些诡异的粉尽皆被冻结,最后彻底粉碎,连一点痕迹都没再留下。
这幽幽紫光之后的,便是自佛身那边温柔簇拥过去的清静光、智慧光与功德光等各色祥光。
紫光与金光护持在净涪心魔身心神上,守住他的一点清明。
是的,只是守住了净涪心魔身心头的一点清明而已。
非是紫光与金光真的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是净涪本尊与佛身想着做些什么,而是因为净涪心魔身自己的要求。
守住心头一点清明的净涪心魔身意识在那恐怖的劝诱中挣扎,艰难得就似落入深水去的人。
但看似在全心全意挣扎着的净涪心魔身,此刻却还疯了似地分化出一点心力,感受着无遮天意志对他的恶意。
无遮天乃天地,即便只是玄光界魔门六重天的其中一重天,但它也是天地。既是天地,它便没有寻常生灵的喜与怒,是以它的恶其实很纯粹。
尽管那种排斥与同化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增强,但纯粹也是不假的,净涪心魔身就在这样的排斥与同化中,细细体悟那一种因异而起的恶,同时,也捕捉着这恶在他身上引起的劫。
是的,他现在其实就在劫中。
在这场劫里,他有两个选择,放弃或者坚持。
放弃,则是自己的不同,放任自己被同化,最后成为能与这无遮天融洽的修士,乃至成为这无遮天生灵中的一部分,如此,这一场同化与排斥便能结束了。
而坚持
便是固守自己的骄傲,坚守自己的本来,在这一重重的冲击与同化中毁灭或新生。
净涪心魔身选的是后者。
在几无穷尽的排斥与同化中,几乎被淹没,只在佛身与本尊的帮助下守住心头一点清明的净涪心魔身,神魂间终于亮起了一点火光。
那火光不温暖,甚至带着点寒意。
它幽幽而起,舔舐神魂乃至所有理智。
但在这点火光亮起时候,面色极其扭曲的净涪心魔身表情隐隐出现了一点舒缓。
那火光,不,该说是火星,几乎每跳动一下,便出现一分增长。而随着这火星的扩大,净涪心魔身对那来自无遮天的同化与排斥的抵抗力也在一点点地增强。
这样的抵抗,更招惹了那股同化与排斥的反扑。
比起先前更让人难以抵抗挣扎的恐怖同化及排斥又向净涪心魔身扑来,要将他再拉回那个旋涡中沉沦。
但那火星就像净涪心魔身一样,有着异样的骄傲与倔强,更有着能匹配它这份骄傲与倔强的恐怖生命力。
任是那股同化与排斥如何恐怖,如何增强,火星也在一点点地积攒自己的力量,不断增长,不断扩大。
终于,那火星成了火苗,能让人看出它的颜色了。
苍白的焰身带着淡淡的劫气,静静在净涪心魔身神魂中燃烧。
那些缠绕上净涪心魔身神魂的粉,已经不需要本尊与佛身的帮助,便在这苍白火焰下褪去所有的色彩,彻底散化于无形。
净涪心魔身周身也出现了一圈苍白的光幕,光幕内,是净涪心魔身的气机,而光幕外,则是无遮天的同化与排斥。
那来自无遮天的同化与排斥力量一浪接一浪地冲击在光幕上,激起片片涟漪。那涟漪叠在一起,几乎都要让人看不分明了。
净涪心魔身站直身体,睁开眼来。
先前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眼球的红,此刻也已经彻底消湮,终于还了净涪心魔身平常的白了。
在净涪心魔身外间,那排斥与同化的力量还在快速增长。而在这样恐怖的增长下,净涪心魔身周身更出现了恐怖的异象。
空间撕裂,恐怖的裂痕带着狂暴的环流,似乎要将净涪心魔身整个吞进那空间裂缝里去。
而在空间之外,又有更玄诡的波动从各处汇聚,在净涪心魔身头顶积压成云,那云层中,有粉色的电光闪动。
净涪心魔身一直抬头看着那波动汇聚,直到粉色的电光成形,他才眨了眨眼睛,既叹息又愉悦,“这就是天劫了啊”
佛身也看了一眼,在识海世界里道,‘虽然与外间的天劫不尽相同,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净涪本尊点点头,亦是道,‘既是不能将你排斥出去,又不能将你同化了去,便降下天劫。不论你是要被转化,还是被湮灭,总归也是解决了你这个迥异于天地的存在了。’
无遮天这一处地界气机的变化,终于引动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交·合·快·感的无遮天强者的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
“是天地要转化什么人吧?管他呢,我们继续”
“有外人进来了”
“哪个想不开的?从外间进入我无遮天,也不做些掩饰,非要那般大咧咧地碰撞天地的啊”
“或许”另有人在黏腻的水声中接话,“是那人兴趣与我等不同要与天地交·合也不定呢”
“嗯哼与天地交·合的滋味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怎知?我也没有试过。光这天地间的许多人,就够我享受的了,至于这天地算了吧,冷冰冰的,怪难受的”
“或许是外间道门或者佛门的来人”
“管他哪儿来的人等他仔细看过这里以后他自己嗯哼他自己就会走了”
净涪心魔身虽则还在观察着这天地间变化的气机,细细体察着这恶意与劫气的相互转化,但也不是真的瞎子聋子,更何况那些大修士也没有如何特意遮掩,净涪心魔身自然就将这许多话语听了过去。
那言语间时不时的停歇与间隔的呻·吟,全被净涪心魔身无视了过去。但即便如此,无遮天这许多大修士对他这个外来者的态度与反应,还是让净涪心魔身的眉毛动了动。
便是识海世界另一边的佛身,脸色也有一瞬间的古怪。
倒是净涪本尊,关注的重点在其他。
‘所以,便是心魔身你,在那边大概也只能体会天劫,而不会掀起人劫?’
诸天寰宇中,劫数也是有类别的。
如今无遮天天劫已现,就是净涪心魔身顶头真正酝酿的那诡谲的粉色雷电;至于以人作刀的人劫,看这许多无遮天大修士的反应,或许根本就不会出现。
原因
只是因为这些无遮天的大修士正在“忙着”,所以谁都不愿意分出心神来理会他这个外人?
净涪心魔身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细细体察片刻周遭无遮天意志的气机,慢慢摇头道,‘未必。’
净涪本尊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佛身,忍不住问心魔身道,‘这无遮天的天劫似乎不像外间诸天寰宇各天地的天劫那般简单,它大概会有些棘手,你想好怎么处理它了吗?’
净涪心魔身笑了笑,‘已经想好了。’
他抬头看了看那还在层层叠加的云层以及那在云层中不时闪烁甚至还在增大的电光,竟就不再理会了,自顾自挑了方向,抬脚往前走。
恐怖的空间裂缝仍旧不时在净涪心魔身身周毫无规律地闪现,但净涪心魔身却愣就是在那空间裂缝中找出了一条路来,不让那空间裂缝与空间环流沾染上他分毫。
直到那空间裂缝几乎将净涪心魔身整个人堵在中间,只剩下他所在的一片空间还算安稳以后,净涪心魔身才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他顶上的那云层与闪电似乎也终于积蓄够了,一股诡谲且不容拒绝的气机直接将他周围封堵了起来。
净涪心魔身抬起眼睑,往上方望去。
几乎就是他目光抬升的那一刻,头顶上那积压的云层中猛然蹿出一条粉色的闪电,直直劈向净涪心魔身。
净涪心魔身身形不动,那护住他的苍白光幕却陡然暴涨,甚至在半空中拉出一个大口一般,一口就将那粉色闪电吞了下去。
但那道闪电才只是个开始,几乎是下一瞬,更为庞大也更为诡谲的粉色雷龙便从云层跃出,向净涪心魔身所在扑咬下去。
净涪心魔身全不理会,只由着那苍白火焰更张扬更不容拒绝地迎上那些粉色雷龙,自己席地而坐,闭目静静体悟。
另一边的净涪本尊与佛身,也默契地闭上眼睛,体悟着净涪心魔身在这边捕捉到的种种信息以及引发的诸般思考。
净涪心魔身整个被粉色的雷海吞没了去,几乎再没有他的气机。
另一边终于告一段路,暂时停歇的诸位无遮天大修士想起这边的异状,将目光往这边转落,一时也有些讶异。
“这样激烈的天地反应,所以那个外来者,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谁知道呢?不过这样激烈的天地反应,必是这外来者反击得太狠了。如此看来或许这个外来者,还是个雏儿也不定”
“雏儿吗?”有人似乎舔了舔嘴角,“这倒是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