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心魔身笑着点头,“基本上准备妥当了。”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也尽皆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我们就都等着了”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只在净涪心魔身这里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开了。
宗遇比丘也同他们一道离开,但他落在了最后。
“净涪师兄,这回”他低着头,就要与净涪心魔身道歉。
净涪心魔身先自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这事情原就与你没有多少干系,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宗遇比丘还是没能放下来,“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玄光界天地本土的佛门各法脉,就不会对净涪师兄他生出不满了。
“不是你也会有旁人的。”净涪心魔身道。
他看了看宗遇比丘,另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这段时间也是一整日一整日地忙过来的,最是清楚此间事情到底有多少,又到底有多繁琐,你觉得”
“只凭我一个人,真的能赶在时限以前将所有事情准备好?”
宗遇比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
净涪心魔身不觉哑然失笑。
宗遇比丘却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有什么问题。
“净涪师兄人品高贵,能力卓绝,这些事情如何能为难得了净涪师兄?”
连他都能处理的事情,放到净涪师兄手里自然就更不是事情了。
“能做确实是能做的,但这些事情全都由我来处理的话,也是要花费时间和心力的,不是吗?”净涪心魔身耐心问道。
宗遇比丘想了想,也是点头。
“所以你看,”净涪心魔身道,“我总是要将这些事情交出去的,不是你也有其他人。这天地里的本土佛门各支脉不过自己心里怀抱希冀却没有得到满足出现落差而已”
“他们也是在迁怒。”
迁怒于宗遇比丘,也迁怒于净涪心魔身。不过是因为净涪心魔身实力、地位都还算过得去,所以这些本土的佛门各支脉也才不至于直接在净涪心魔身面前表露,只在私底下发泄一两句罢了。
倒是宗遇比丘
这一回又到净涪心魔身面露愧色了。
“他们不敢太过招惹我,且还有济案、了章两位法师在旁边弹压,我这边厢的问题不大。反倒是师弟你,你往后在这天地里的日子,怕是才会麻烦。”
“这事,是我连累了师弟你。不过师弟你放心,我会跟了章、济案两位法师提一提的。”
宗遇比丘摆摆手,并不如何在意他自己日后的生活环境。
“在天地渡过晋升劫数以前,他们都不会太过招惹我的,师兄且放宽心。”他还对净涪心魔身笑,看着很有些自豪的样子。
“我可是这天地晋升劫数的劫子之一呢。他们不会愿意与我结下因果的”
净涪心魔身也跟着笑了起来。
“而且,”宗遇比丘又道,“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师兄不必担心我。”
说罢,他合掌躬身,与净涪心魔身作别。
净涪心魔身还了一礼,看着宗遇比丘追上了章、济案两位法师的脚步。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回身,遥遥对着净涪心魔身点了点头,领着宗遇比丘离开了。
走出净涪心魔身的院子后,宗遇比丘一面走,一面回答了章、济案两位法师的问话。
“修行也还顺利,没什么问题”
“临正法师这段时间也未见动静,应是还在沉睡”
“两位师伯放心,我都还应付得来,他们也并没有多做些什么。不过就是一些闲言而已”
净涪心魔身收回目光,却是去看了看景浩界天地里的情况。
因为时间流速的关系,玄光界天地这边厢不过是两个月余的时间过去,景浩界天地那边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经过这两年多的时间发展,又有净涪心魔身送回到佛身那里的人族各法脉学说与理念,景浩界天地里虽然还是混乱,但隐隐之间,却有文气与道德交织,将要生根发芽。
‘也还不错嘛’心魔身笑道。
佛身转了目光看他一眼,又再度回转过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道,‘但这两年时间流转,也不是就没有任何问题。’
说话的时候,佛身也抬手虚虚在身前拂过。
被笼罩在小周天星辰阵下方的景浩界天地就仿佛是褪去了一层朦胧外衣,显化真实。
天地各处,都有星火般的文气与道德之气若隐若现,但这些文气与道德之气还只是星火,并未能真正汇聚成滔天火海。
同时,在渐渐成形的文气与道德之气以外,天地里还有微弱却确实存在的或凶悍或柔和或阴冷或灼热的气机徘徊。
这些气机与人族的气机格格不入,虽也有与人族的气机交汇融合的部分,但也有更多是在相互碰撞,相互消磨
毫无疑问,这些气机属于妖族。
景浩界天地中如今新生的另一个族群。
而除了妖族与人族之间的问题以外,道门、佛门和魔门乃至散修联盟等一众原本景浩界天地里的旧有力量,他们的气运也铺展开来,将那些文气、道德之气团团围住。
即便道门、佛门、魔门和散修联盟等一众旧有力量并没有要覆压这些新生文气、道德之气的动作,对于新生的文气、道德之气,它们甚至还多有避让,但是新生的文气、道德之气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道门、佛门这些旧有力量的气机。
看情况,如果净涪佛身不曾出手干预的话,这些新生的文气、道德之气终究还是会被道门、佛门这些旧有力量的气机所浸染
亦即是说,这景浩界天地里新生的文气与道德之气,最后根本就是道门、佛门这些旧有力量的学说与思想。
心魔身的目光停在景浩界天地里,久久不动,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是在欣赏。
‘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好半响后,心魔身问道。
‘等等,你莫不是’
‘真的想要出手干预吧?’
想到这种可能,净涪心魔身看着佛身的目光里便充满了不可思议。
佛身没有说话,但转过目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心魔身盯了他一阵,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是那就最好。新生与旧有力量、思想、学说的冲突,理应只交给它们自己来解决,最后不论到底是它们中的哪一方摘取胜果,那也是众生的选择,佛身’
‘你可得克制住自己才是。’
佛身根本就懒得看他,他抬手,仍在身前虚虚抹过。
于是下方景浩界天地里的真实便再次隐去,复又显露出另一种生活的真实。
这却是不让他看了
心魔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再看得景浩界天地一眼,便利索地收回了心神。
他转过身去,复又走到内室之中的案桌旁坐下。
这案桌上除了一副棋盘、一盏油灯外别无他物。
而这一副棋盘,也再不复两个月以前净涪心魔身初初点落棋子时候的单调萧瑟,它越发的繁复细密了。
“儒家与道家,儒家与法家,法家与史家,道家与佛家,佛家与魔门,兵家与墨家”
即便落在棋盘上那纵横线条的,不过是黑白两色的棋子,净涪心魔身此刻凝望着这一副棋盘,也仿佛能够照见人族各家法脉之间的联络与冲突。
包括学说与思想等等道路本质的联络与冲突,也包括修持、践行这些学说与思想的人的联络与冲突。
净涪心魔身端详着这副棋盘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他才在那逐渐昏暗的光线中抓起两枚棋子,拍落在棋盘之中。
“啪嗒”的两声轻响撞破昏暗,穿过空间,落在净涪佛身耳朵里。
净涪佛身遥遥转过目光看来。
却是一黑一白的两枚棋子。
却是落在棋盘的方格上,而不是真正行棋应该落在的点位。
静默片刻,佛身问道,‘你这到底算是有主意了,还是要将这一盘棋局封盘了?’
心魔身回头冲他露齿一笑,‘都是。’
佛身平静看他。
心魔身声音悠悠。
‘我们的目的,一直都不是要规划人族内部的种种。而只是要将它从禁锢中解脱出来,让它能够自己成长’
‘那是它原本就有的、却被人为斩去的能力。’
‘众生万灵,都有自己的选择。’
‘我等也罢,这诸天寰宇里的各位人族大能也罢,都只能稍作引导’
‘众生既各有其命,便也各有其心,有其意,有其道’
‘强者如何?能搅动的,始终也只是风云,不涉众生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