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仍站在这座店铺的阁楼之中。
之前漫长的谈话里,欧也妮没能分出精力,好好打量周围的环境,此刻才开始检视这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内空间狭小。
横梁架得很低,三角形的屋顶几乎要压到老库克的头顶,然后在他身体两侧展开,落到周围的矮墙上。
正对面的矮墙上,有一扇挂着窗帘的窗户。
窗的另一侧,会是欧也妮熟悉的红松林街道。
但暗色的窗帘纹风不动。
欧也妮记得,从红松林街道上望过来的话,这扇窗的外侧,是被木栅栏封死了的。
楼下壁炉的烟囱通道,从地面延伸到了屋顶,贯穿了整座阁楼。
但是烟囱在这一层,没有开设出风口。
只能看见冰冷冷的四面石壁。
屋内没有放置其他的家具或杂物。
平坦的地板上,除了烟囱,和那个通往下层的黑漆漆洞口,就再无它物。
老库克却站在这么寻常的一座阁楼里,对欧也妮说,出发?
出口到底在哪?欧也妮的心底冒出了问号。
老库克有些得意,手里举着一个一级照明术,任由欧也妮四处打量。
见欧也妮感兴趣,他故意不揭晓谜底,用考量的目光等待着欧也妮自己找出答案。
欧也妮看了老库克一眼,附耳在烟囱壁上,用手指敲了敲石壁。
然后她摇摇头。
再起身,走向那扇被封死的窗户,将窗帘拉开来。
窗帘后是平平无奇的两扇窗扉。
欧也妮试着推了推,却被窗外的木栅栏挡住了。
欧也妮也毫不气馁,她没有转回头去察看屋顶或墙壁,而是翻过了自己刚刚拉开的窗帘。
果然,在窗帘背面,发现了一幅法阵。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在窗户那边?”
老库克疑惑地问。
他存了几分故意,还颇有些想看小姑娘爬屋顶摸墙壁,弄得一身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这里平时也没别人上来。”三楼的库房平日里都是锁死的。
“自己用的东西,难道不该放在最显眼方便的地方?”
“还真是难不倒你。”老库克笑道。
他心里有点自豪,多好的小姑娘,现在是自己的学徒了。
老库克走到窗边,从腰侧的布囊里摸出火柴匣和一粒香丸。
他点燃香丸,握着香丸上下舞动,让缭绕的香雾缠满整片窗帘。
欧也妮心想,这里的法阵,和楼下那个传送法阵,应该是出自同一个神明的派系,都是供奉焚香作为祭品。
她听见老库克说道,“过来这边,欧也妮。”
老库克展开了自己的猎人衣,欧也妮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用猎人衣的下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被自己斗篷兜帽遮挡住的半张小脸。
老库克以前没有照顾过孙辈,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依偎,怕挤坏了这只陌生的小兽。
小姑娘抬起脸,说道,“我躲好啦,爷爷。”
老库克抬头往法阵内输入法力。
欧也妮绷紧身体,紧抓着老库克的衣服。
她做好了待会法阵启动后,被传送时天旋地转的心理准备。
但是两人并没有被传送。
与之相反的,是一道深邃虚无的洞口,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洞口就如同窗扉般,开在了阁楼的矮墙上。
但其后那浩渺深邃,有如宇宙般的寂冷黑暗,让欧也妮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穿墙术。
而是通往了另一个次元。
用于交通的法阵,还有不同的类型吗?
欧也妮在心底记笔记。
老库克手中那枚香丸,还在燃烧。
烟雾仿佛受到指引般,往那黑洞中飘去,蜿蜒波折,拉成了一缕悠长缥缈的薄纱。
像是一条铺展开的细长道路。
“待会进去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老库克叮嘱欧也妮。
欧也妮点点头,又说,“我记住了。”
老库克用猎人衣笼罩着欧也妮,两人踏入了阁楼的这扇“窗”。
他们追随着老库克手中的香丸上飘出的香雾,漫步前行。
欧也妮被裹挟在老库克的猎人衣里,她无法回头去看来时的洞口。
但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漫漫的无边黑暗。
他们仿佛行走在宇宙之中。
只有香雾,在她的法师视野里散发出微渺的指引的光。
欧也妮有点庆幸,还没拿到自己的猎人衣。
因为这样,她才能躲在老库克的猎人衣下,还能感受到有人始终待在自己身侧,能时刻听见对方微弱的心跳和呼吸。
否则,她简直像是掉进了一个在宇宙中独自漂流的漫长噩梦。
在此间漫走,实在是对心性的一种磨炼。
四周都是黑暗。但这黑暗并不使人心神安静。
恰恰相反,欧也妮总觉这片黑暗中,有不怀好意的噩梦和巨兽在潜伏窥伺。
她忽然想起来这种感觉为何熟悉。
在她坠入时间与梦境之主的梦中时,就曾穿越过与此地相类似的,寂静可怖的噩梦深渊。
那种明明感受不到声音光线,却莫名头皮发麻的紧张感,与此地同出一辙。
但此刻没有一种主宰性的力量在强迫性地牵引她。
她必须自主自发地,让自己深入这片并不温和的寂夜。
老库克的手握住了欧也妮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
欧也妮缓缓地深吸口气,让自己更具有力量。
这不过是一场旅行。她告诉自己。放轻松,老库克会带着我走完这段旅程。
对梦境深渊的记忆,让欧也妮忽然开始怀疑起脚下的实地。
上下左右都是同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