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态太自私了,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改变,也许她应该将精力放到其他地方,少关注他们两个比较好。
正琢磨着,顾银杉将药送到她嘴边。
“快吞下。”
药丸很大,入口化作浓浓的苦味,堪比黄连。
周云恩皱着眉头吞下,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水,勉强冲淡舌尖上残留的苦涩。
“你躺着休息吧,我把屋里收拾一下。”
火锅汤底没倒,碗盘没收,他愿意弄就弄吧。
可是地上那摊呕吐物是她的锅,自己看了都恶心,更不好意思让别人碰。
“你收拾桌子,地上我来扫。”
“你都吐成软脚虾了,还有力气扫地?”
顾银杉白了她一眼,“你躺着,这点事儿没什么,要是你爬起来又吐了,那不是更麻烦?”
好像也是……
周云恩钻进被窝里,将被子拉到胸口,看着他忙个不停。
脑中想起张雅雯暗示她的话。
想让顾银杉在火锅店里大有作为的话,最好的办法是跟她结婚。
“顾银杉。”
“嗯?”
“你想在火锅店一直干下去吗?”
他停下来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
他一没学历,二没人脉,换其他工作不是进工厂就是当服务员,显然都比不上如今的经理职位。
而且随着接触增多,他怀疑老板其实已经知道他的文化程度,只是一时间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而他也没有犯下错误,所以才让他继续干而已。
他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积累经验,加强文化。
这样即便到了必须换工作的时候,他也有能力找到更好的。
周云恩跟他想得完全是两码事,“那你觉得雅雯姐怎么样?”
“她挺热心的,对我挺好。”
顾银杉问:“你怎么突然问起她?”
“要是和她谈恋爱呢?”
顾银杉怔住,过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问:
“你喜欢女孩子?”
周云恩:“……你开什么玩笑!”
“你不是问跟她谈恋爱怎么样吗?”
顾银杉思绪混乱起来,“虽然这件事有点吓人,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打掩护的。”
“打你个大头鬼啊!”周云恩真是无语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你觉得跟她谈恋爱怎么样?”
顾银杉半信半疑的样子,“真的?你不喜欢她?”
周云恩冲他扬了扬拳头。
他这才确定了,松了口气说:“不怎么样。”
“那结婚呢?”
顾银杉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
周云恩坐起身来,认真地给他权衡利弊。
“你现在只是实习经理,等原来的经理回来,很可能就重新打下去当服务员了。雅雯姐一来是老板的外甥女,二来长得漂亮,文化高,家庭条件好,配你是绰绰有余。如果你俩在一起的话,你的经理之位可就稳了,说不定还能继续往上升。”
“那我也不能为了工作去哄骗人家。”
“你不用哄骗她啊,搞不好人家本来就愿意呢。”
“那更不行了。”
顾银杉认真地说:“我希望能为喜欢的人遮风挡雨,而不是让喜欢的人为我遮风挡雨。”
“真看不出来你的人生愿望是当一把雨伞。”
“……睡你的觉吧。”
周云恩做了个鬼脸,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张雅雯想让她做的事她已经做了,是顾银杉自己不乐意。
以后她再也不插手他俩的事了。
屋里很快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顾银杉打开门窗通风,洗了澡,然后打开台灯,坐在桌边开始练字。
他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很帅气,尤其从周云恩的角度看过去,灯光将他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峰和下巴,线条起伏恰到好处。
“我想为喜欢的人遮风挡雨……”
他将来会为谁遮风挡雨呢?
胃里的不适彻底消失,周云恩舒服地进入了梦乡。
顾银杉最大的缺陷不是没文化,而是没文凭。
前者自己努力可以补足,后者则必须找到靠谱的渠道。
周云恩在s市待这么久也感受到了,年轻人想要有一番大作为,文凭是必不可缺的。
可是怎样才能让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继续提升?
他们的经济条件无法让他也放弃工作重新回学校学习,只能想其他办法。
第二天来到学校,她决定向老师打听下,于是课间操结束后,就一个人跑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王老师,您知道成年人怎样提升自己的学历吗?”
班主任叫王利,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很清秀,白白净净,戴一副黑框眼镜。
“你是说考研究生?”
“不不,那个人只念到了小学二年级,想继续提升学历。”
“他现在年纪多大了?”
“十八了。”
“这么大啊?那不太适合再继续读小学了,我看可以先自己学习,然后参加成人高考,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读夜校,利用业余时间晚上去学校学习,毕业以后同样可以取得毕业证。”
“成人高考难不难啊?”
周云恩很担心这一点。
“对于学习散漫的人来说就难,对于认真学习的人来说,其实是很容易的。”
“是吗。”
“那个人是谁?让你这么关心。”
“是我一个表哥。”
王利笑道:“行了,快上课了,到教室去吧。”
“好,谢谢王老师。”
周云恩步伐轻快地哼着歌,往教室走去,忽然听见假山后面有人聊天,还提到了她的名字,便停下来偷听。
“你们看到周云恩今天穿的花裤子了吗?笑死我了哈哈哈。”
“看见了看见了,土得差点闪瞎我的眼睛,真不愧是外地乡下来的。”
“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做操的时候扭得特别有劲儿,跟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翠花似的。”
自己的裤子很土吗?周云恩忍不住低头打量。
这条裤子是徐丽华年初开学时去镇里给她买的,刚上市的新款,花了十五块钱,上面印满了小碎花,裤脚还缝了一圈蕾丝边,每次穿出来村里人和镇上学校的人都会赞不绝口,她自己也很喜欢,所以才千里迢迢带到s市穿。
她们什么破眼光?
那些人还在聊,她忍住怒意继续听。
“我怀疑她喜欢肖燃。”
“不是吧?她哪里配得上肖燃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也发现了,今天做操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肖燃看,就差没流口水了。”
周云恩:“……”
她是在看班主任好嘛!谁看隔壁班男生了?
这些人简直有大病!
再传下去自己不知道要被她们传成啥样了,周云恩想走过去教训两句,突然听到背后响起轻笑声。
扭头一看,竟然就是正在被议论的肖燃!
“我……”
她张嘴想解释,对方抢先一步,笑眯眯地说:“其实我觉得你的裤子很好看。”
周云恩愣住,“谢谢。”
“就是更适合给北方人当被套。”
他说完拔脚就走,周云恩反应过来,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
肖燃敏捷躲开,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睛,跑进了教学楼。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正在聊天的女生们赶紧跑回教室,老师已经到了,站在讲台上不悦地看着她们。
“课间操三十分钟,怎么还会迟到?你们干什么去了?”
“报告老师,我们……”
“她们在假山后面吃鼻屎。”
周云恩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老师一脸惊骇。
全班哄堂大笑。
几个女生羞得面红耳赤,“我们才没有!”
“这种事谁会承认呢?我也想不到你们的口味那么重。”
周云恩表情平静地从她们中间挤进来,走向自己的位置。
一个女生气得想去扯她头发,老师拍了拍桌子,咳嗽两声。
“别闹了,赶紧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开始上课!”
上课对于周云恩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老师讲的知识她全都知道,再听一遍很无聊,偏偏又不能开小差,更不能上课睡觉,必须睁着眼睛熬到下课。
要是能跳级就好了,从初二跳到初三,再从高一跳到高三,五年之内拿到大学毕业证。
周云恩看着黑板浮想联翩,不知怎么肖燃的脸在脑海里浮现。
他也是初二的学生,据说初一期末考试拿得全年级第一。
家庭条件也很好,父亲是s市某局的局长,母亲经商,从小就接受双语教育,家里长期聘请外语私教,估计准备初中毕业就去国外读高中,然后申请国外的大学。
但最吸引女生关注的还是他的外形。
肖燃身高一米七八,和体育课老师一样高,初中男生大多发育得弯,站在人群里他简直鹤立鸡群。
皮肤遗传了他妈的冷白皮,他又特别爱体育运动,每次打完篮球或者跑完步后,脸颊和嘴唇总是红通通。
学校不要求穿校服,大家都喜欢按自己的审美穿衣服。
肖燃爱穿白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帅又清爽,是这个中学当之无愧的校草,被很多女生暗恋。
周云恩都活两辈子了,自然不会对一个初中小男生感兴趣。
但偶尔也忍不住瞥他两眼,感叹自己穿书为什么不能穿成他。
又有钱,身体又健康,她要是穿成肖燃了,就死皮赖脸的找父母申请一笔赞助费,去乡下找到顾银杉,把他送到国外去,彻底斩断罪恶的根源,然后自己快快乐乐的当一辈子咸鱼,多好啊。
她单手撑着下巴遗憾的不得了,突然被人用笔戳了戳肩膀,塞过来一张小纸条。
字迹每一笔都带着恨意。
下午放学,学校后门,决一死战!
周云恩拿着挑战书哭笑不得。
和初中小女生决斗,疯了差不多,不去不去。
她将战术撕碎丢进垃圾桶,大约被那群人看到了,第二节课又塞来一封,还加了挑衅的话。
“有种诬陷我们别没种单挑,bicth!”
后面那个单词写得格外大,可惜拼错了。
周云恩在下面加了几个字——好好学习,然后让人把战术传了回去。
第三封只隔了几分钟。
“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去找肖燃,说你想追他。”
周云恩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折了起来。
是她们逼她的。
晚上七点,夜幕降临,学校人去楼空,城市华灯初上。
后门的铁栅栏门锁了,几个女生站在路灯下,叽叽喳喳地控诉着对周云恩的愤怒。
“居然说我们吃、吃那玩意儿,丢死人了!”
“她肯定听见我们说得话了,故意害我们在全班人面前丢脸!”
“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刚才一班的人还问我鼻屎是什么味道呢,呜呜呜……”
“她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真怂!”
“我非得狠狠揍她一顿不可!”
“谁要揍我?”
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周云恩蹲在一棵七八米高的大树上,正冷冷地看着她们。
“你爬那么高做什么?有本事滚下来!”
她嗤笑一声,轻轻一跃,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地了。
“我下来了,你想怎样?”
周云恩拍拍手上的灰尘,问道。
“卧槽,那么高的地方她怎么敢跳的?”
“而且落地声音都没有,真吓人!”
“她该不是鬼吧?”
“胡说八道,咱们这么多人怕她?”
最后说话的女孩儿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周云恩。
“你今天为什么要污蔑我们?”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把实话说出来?”
她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我该告诉老师,你们其实是躲在假山后面编造谎言,说同学坏话对不对?”
“谁编造谎言了?你裤子本来就难看,还不准我们说吗?”
“你敢说你没偷看肖燃?”
“别跟她废话了,她在拖延时间呢,咱们直接上吧!”
“对,快揍她!”
女生们尖叫着冲过来,周云恩身手利落地爬上围墙,转眼就从她们面前跳到了身后。
众人调转方向又冲,她接着跳,如此几个来回,把她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有本事你别躲!”
周云恩也没兴趣一直玩秦王绕柱,正色道:“你们打不到我的,真想决斗,就用最公平的方式。”
“什么方式?”
“掰手腕。”
众女生:“……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吗?”
周云恩耸肩,“难道不是?”
如果她们不是小孩子,她早把她们打得满地找牙了。
“掰就掰,输了你别哭!”
女生们找了个水泥墩子,派出代表,在上面摆好姿势。
周云恩走过去蹲下,一秒之后。
“我赢了。”
“换人!换人!”
所有人都轮了一遍,没有人能在她手下撑到第二秒。
她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力气怎么那么大?从小练举重吗?”
“我在乡下挑粪长大的,想学吗?我教你啊。”
周云恩似笑非笑。
女生们拿她没办法,泄了气。
“算你今天走运,改天再教训你,我们走!”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周云恩跳级的想法变得格外强烈。
她真的不想再待在小孩堆里了啊。
背起书包垂头丧气地走回出租屋,顾银杉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
她烧水煮了一锅面条,自己先吃了一碗,剩下的留在锅里,给顾银杉吃。
洗澡洗衣服,写作业,转眼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顾银杉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会又和张雅雯过两人世界了吧?
她不想插手他们的事,强迫自己关灯睡觉,然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好饿啊,出去买夜宵吃。”
周云恩给自己找到一个很合理的借口,当即跳下床,抓了把零钱跑出门。
时间太晚了,街上并没有几家店铺在营业。
她顺理成章地往火锅店方向走,却看见张雅雯蹲在路灯下哭,吓了一跳,忙跑过去。
“雅雯姐,你怎么了?”
对方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涌出惊喜。
“云恩?太好了,你快帮忙报警去!”
“为什么要报警?”
“街角那家火锅店的人报复咱们来了,刚才我跟你哥一起下班回家,突然被他们的人堵住,你哥让我赶快跑去找警察,自己留下来对付他们。但我穿了一双高跟鞋,没跑多远就摔了一跤……”
她边哭边露出自己摔破皮的右腿,“现在我走都走不动了,你快帮忙去找警察呀!”
上哪儿找警察去?她都不知道警察局在哪儿。
“他们在哪里堵你们的?”
“就前面那条街。”
“有多少人?”
“七八个吧,都是男的,有纹身有耳钉,还有人拿刀呢!”
“你先打车回家吧,我去看看。”
周云恩说完朝前跑去。
张雅雯着急地喊了些什么,她没有回头,一口气跑到对方所说的位置。
可是街上空空荡荡,别说人了,连条狗都没有。
难道顾银杉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千万别出事!
周云恩心里急得要命,在周围搜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