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叫裴与墨的人类公爵,就被叫江璨的人鱼给揣走了。
以一种在路上捡小猫小狗的手法。
虽然裴与墨很不愿意承认,但当时,他几乎是被江璨养着的。
受了重伤的身体比冬天里的芦苇还要脆弱和空无,最初的几天,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食物都是江璨撕成条状塞进嘴里。
后来身体恢复好,也无力与体质生来强大的人鱼抗衡。
人鱼要抱抱只得抱,人鱼要贴必须贴。
那是一段裴与墨从没有向外人说过的日子。
很陌生的,没有力量和权柄,如今回想起来却出乎意料地并不多么黑暗,满满当当的是带着海水咸涩气息的怀抱,以及手边有些柔软的,晶莹剔透的鳞片。
裴与墨从来没见过那么喜欢肢体接触的人鱼。
人们都说,野生的人鱼美丽却凶残残忍,没有经过系统社会化的个体可能会用爪子掏出人类的心脏。
可江璨很单纯也很快乐,比起他的心脏,更喜欢他的体温,喜欢晒太阳,啃椰子,去沉船里翻看那些来自古老东方的瓷器珠宝。
…江璨喜欢温暖漂亮的东西。
如今却被迫泡在冰凉刺骨的海水里。
指尖再度拂过那一道道挣扎出的伤口,裴与墨没有任何犹豫地破开他身上所有的禁制。
正要去解开绑在江璨眼睛上的眼罩时,对方却一愣住,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裴与墨?”
裴与墨:“嗯,是我。”
江璨隔着眼罩看向他,出售他的那家拍卖行专为贵族和富商提供货物,昂贵的布料可以确保江璨什么都看不见。
可只江璨在看着他这一点,就足以令他战栗。
但是,江璨说:“放我走吧。”
裴与墨没有说话。
他又轻轻的,“人类不能留在海里,人鱼不能死在陆地上…”
这是江璨从前常用来吓唬裴与墨的话,拥抱的时候,他不认真抱着江璨,江璨就作势要将他丢到海里去。
也曾咬牙切齿地恼怒过,想着异位而处的时候吓唬回去,可真到了这一天,裴与墨眉眼间痛意一闪而过,打断道:“你不会死的。”
顿了顿,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我也不能放你走。”
江璨并没有强求,也没有生气,他沉默片刻,“那就把我烧掉吧,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
裴与墨是个很清醒的人。
于是一瞬间,这些没有江璨的日子里对人鱼的逃避拒绝,在这些没有江璨的日子里梦境里漫无目的的渴求都有了答案。
裴与墨:“不要胡说,江璨,我要娶你。”
一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意外。
但下一秒,语气变得越来越坚定:“江璨,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江璨像是有点懵了,那股子忧伤的气息顿时消失,又变回熟悉的,活蹦乱跳的傻鱼,“你喜欢我?你喜欢我怎么不早说?”
傻鱼生气得差点没站起来,“你喜欢我居然还舍得离开我?你什么时候追妻火葬场?”
裴与墨:“。”
裴与墨无奈开口,“都让你少看那些奇怪的故事了。”
离开并非本意,谁让江璨把他塞在蚌壳里玩什么海洋漂流呢,谁又让那个蚌壳卷入洋流,被渔人打捞出来了呢。
后来他连接多次派人去寻找江璨,可荒岛上空无一鱼。
当然,江璨听完也有点尴尬。
他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你会被冲走,一发现你不见就去找了,可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北滨。”
裴与墨:“。”
那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不过想想江璨…其实早该想到是迷路了的。
但彼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起那场相遇,幻梦般,很滑稽就掉下海里,很滑稽又回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