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天, 皎娘仍是不应,叶氏不急,而是慢条斯理的唠家常:“说句大约妹妹不信的话, 我心里实羡慕妹妹呢,妹妹家里虽清寒些到底父母双全,还有个聪明懂的兄弟, 家里不愁吃穿,家人守在一处里亲亲热热的过日子, 那心都是贴心的, 好, 不像我……”
说着叹了口气:“不瞒妹妹, 我娘家虽富贵,我却是姨娘生的, 又是个丫头,本就不受待见, 加之我娘生我的时候, 被人算计, 我落生, 她便咽了, 更没人理会我, 我是跟奶妈子长起来的,好几岁了都不知亲娘是谁,至于我父亲,年到头只有年节的时候能见面, 而我父亲妻妾众,儿女,到了年节的时候溜站在下首, 父亲只抬抬眼,说两句场面话,便让我们下去了,那几年里他连我长得什么样儿都记不住,后来我病了场,险些丢了命,是祖母怜我自幼丧母,我把接到身边一是可怜我,二个是想有个孙女在跟前儿说话解闷,跟祖母日子才算顺遂了些,后随祖母进京在亲戚家住了些年,亏的亲戚家的老夫人出头保媒,方有今日,我这亲戚家门庭显赫,这份人情欠是欠了,要还却难,妹妹说这时候人家来求我,如何能不应。”
皎娘虽侧过身子闭了眼,可耳朵又没聋,叶氏说的话自是都入了耳的,皎娘倒未想到看似富贵风光的叶氏,竟然有这样一段辛酸过往。
皎娘虽没见过几个富贵人家,却往潘府走动过几回,少能想到在那样的大宅门里个没了亲娘的庶出小姐,日子有艰难。
叶氏的亲娘既是被人算计死的,那她那场差点儿要了小命的病,想来也不简单,外头只瞧得见风光,却哪里知道这风光后的心酸苦难,不身在其中如何能体会。
这般想来叶氏是个苦命之人,皎娘知道她后面那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虽未直接道明,却也间接解释了,她为何会帮着梁惊鸿来算计自己,想必她祖母带着她去住的亲戚家,便是梁府,因梁府牵线做媒,叶氏个庶女方嫁得门体面的好姻缘,成了周府的正房夫人,欠了这份人情,梁惊鸿求她帮忙,哪里能不应。
皎娘在心里叹息,上的不由人,吉凶祸福端看命数如何,自己的命不济遇到梁惊鸿,这男人无耻之极,日后还不知怎么折腾自己呢,至于叶氏,或许之前皎娘是恨她的,毕竟她帮梁惊鸿哄骗自己,却听了叶氏说说的这些之后,倒不怎么恨了,说到底,叶氏是被逼无奈吧。
由此可知,梁惊鸿必然出身显赫,若不然,不至于连叶氏都如此做小伏低的还他人情。
叶氏本来也没奢想过自己番话,皎娘便能原谅自己,她深知疑个人不易,信一人更难,或许皎娘开始对自己是信任的,但如今知道了相,哪会轻易再信。
故此这些话只是说与她知道,叶氏可不想皎娘把自己成给梁惊鸿拉皮条的。
却见她神色似是和缓了些,那张俏鼻子俏眼的粉面上,不似刚才冷冰冰的,心知她是听进去了,不禁大喜,知道皎娘最担心的便是她兄弟,遂道:“冬郎那边儿你尽管放心,我已去信知会了我家小子,让他好生照应冬郎,别让学里那些混账子弟欺负了去,至于衣食住宿,安置的妥帖舒适,绝不会饿着冻着他。”
说着顿了顿又宽慰她:“日后你身子养好,能行远路了,寻个机会去京里,你们姐弟俩不就见了。”
不得不说叶氏的确很了解皎娘,她这几日虽担惊受怕,却仍时不时便惦记冬郎,时怕因自己不从,梁惊鸿把发在冬郎身上,时怕冬郎做的行船遇上大风浪怎么办,又怕他进京之后无人在身边照顾,不在意衣食冷热染上病痛,更怕被那些学里的纨绔子弟欺负,她爹玉秀才好歹是教蒙学的先生,潘家门里那些纨绔子弟,自己可比谁都清楚,个个混账的紧,根本不说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