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我在武侠世界当神仙[综武侠]> 第26章 山雨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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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山雨将倾(2 / 2)

他们二人很快来到了青楼的内庭里。得楼主令后,本就冷清的内庭已经不见往来人员。苏梦枕站在孟良宵对面,冲他道:“让我看看你的刀。”

他话音刚落,孟良宵的刀便自袖中滑入手中,刹那间竟一刀斩出,劈向了苏梦枕。刀已挥出,彩色流光方才完全显现,折射在地面上,像是一弧被划破了的虹桥。

与这溢彩宝刀刀刃相抵的,赫然便是一把凄艳绯红、同样精美绝伦的红袖刀。

孟良宵知道,苏梦枕信任兄弟,从不对兄弟出刀。以往孟良宵想要看看他的刀,便多要挑在他动手之际,才能欣赏到红袖刀出的风华。此刻苏梦枕要看他的刀,却并非是要看这柄宝刀,而是要看他孟良宵的刀法、孟良宵的刀。他的刀一挥出,便霸道刚猛,不留余势,虽与他本身俊秀少年的形象极不相符,与他如今郑中神平凡阳光的外在亦不相合,却实在符合他的真实性格。

但这似挟风雷依气的一刀却被苏梦枕挡了下来。

刀招散发刀气,灌注孟良宵雄厚中正却又暴烈的内力,使得苏梦枕的脸色越发苍白,但他举手投足间,已是挥劈卷砍出四刀,使得孟小侯爷不得不极力回防。

一道红影笼在孟良宵头顶,他举手挡住,便听苏梦枕问道:“你为什么迟疑?”孟良宵侧身滑步,避开这灵巧一招,收刀回袖,不去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我的刀轻捷灵巧,你的刀霸气浑然,你既将我的刀法习成了这般模样,便合该胸臆畅快,理当更胜往昔,为什么又要迟疑?”见他收招,苏梦枕却不理睬,反而一刀照头劈下,孟良宵犹如未觉,这刀便堪堪停在孟小侯爷天灵盖上方寸之处,削落了小侯爷的几根黑发。

不待他回答,苏公子又道:“出刀也好,做事也罢,最忌走在中间,摇摆不定。你既要杀人,便干脆去杀,若不杀人,就不要妄动杀念。似你这般动了杀心,又因一时情绪处处留手,便是软弱。若非你功夫够高,身份特殊,早已死了无数次。”

苏梦枕说完,也收了刀,拢在袖中的手指不禁摩挲起了刀身。他绝非奉承讨好之辈,说起话来也并不好听,虽然因着风雨楼对官场权贵之间渗透力不强,应对权臣时往往笑脸相迎,避免横生枝节,但此刻应对起这位贵中之贵、重中之重的孟小侯爷却丝毫也不客气。

因为他实在已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他不愿意欺骗兄弟,不愿叫对方沉浸在自己很强、自己无往不胜的美梦当中。

苏梦枕遭亲信背叛,身负内伤,更决定不日便率亲信诛灭叛徒。照理说他现在应当好好保重,无论是吃药还是休息,哪怕什么也不做,也比动武要好得多。

可他还是选择出刀,因为他已发现了孟小侯爷最大的缺点。

孟良宵初听便很不服气——却不是因为苏梦枕说得不对,而是因为自他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指出他的错误、指责他的不足。但他又知道苏梦枕说得很对——以他的功夫,昨日里若非留情,定能将厉愁带回金风细雨楼,以他的本领,也不会在上月伏击青衣楼时放走了几条漏网之鱼。

于是他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是人就会出错,你又怎知我不会改?再说,你信任手下兄弟却屡遭背叛,还不是……”

他话未说完,便被苏梦枕打断,只见苏公子傲寒双目中两点鬼火紧紧盯着他,沉声问道:“你觉得我错了?”孟良宵抿了抿嘴唇,心中暗恨苏梦枕不给自己留面子,但出口的话却不免软了下来,“自然不是。”

既然退了一步,再退便不似头一步这样艰难了,孟良宵不肯低头,与他对视,“你信任别人,以才取人,别人却背叛你,自然是别人的错,是别人辜负了你的信任、配不上你的情谊,既如此,付诸信任的你又有什么错?若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又怎会让你当我的兄弟。”

苏梦枕微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却难免又觉得,他定然会这样说。于是轻叹一声,脸上的表情也温和起来,挥挥手示意孟良宵来到自己身边,见他乖乖照做,才直白说道:“孟小侯爷不会有危险,郑中神则不然。你既决心闯荡江湖,便要遵守江湖的规矩,若你不能果决,我宁可你回侯府里,回庄子里,让你的长辈看顾你,也不要你留下来帮我。”

孟良宵有些不忿他轻视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丝别扭气恼早被他这句话说得消失无踪。他总是被人众星捧月百般讨好的那一个,并不爱听所谓的“大实话”,可此时说话的人变成了他内心实则十分信服敬仰的结义大哥,他竟不觉得被冒犯。

于是他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脸颊,嘴里却不肯认输,只说道:“我留手也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并不该死,又有些见猎心喜想要多看看他的功夫路数……况且你又不是我,又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强,如果你有了我这样的实力,恐怕比我还要不小心的。”

苏梦枕不肯和他斗嘴,只是微笑着说:“我的确不知道你有多强,或许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那你又是否愿意听我的话呢?”

孟良宵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听的。”

一句话说出,他反倒觉得方才闹别扭的自己有些幼稚可笑了,于是大大方方地瞪了苏楼主一眼,试图扳回一城,“楼主杀敌,永远在前,红影刀光身先士卒,做手下的也不是不担心的。”

苏公子道:“因为我身边能帮我的人太少,我要做的事情又太多。”

孟小侯爷斜睨他一眼,“郑中神武功高强不弱于人,正缺上几场比斗才能一鸣惊人一举成名,他叫苏楼主向后让让,楼主信重手下,又是否肯听呢?”

苏梦枕终于笑出声来,他眼中的寒火升起温度,就连青白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笑着点头,“听的。”

打赢了嘴仗,孟良宵得意非常。不过这种快乐在他替苏梦枕把脉之后便很快不见了。他瞪圆了眼,很有几分痛心疾首,嘴里也直嚷嚷,“你知道我前些日子给你输送的内力,能够为一个濒死之人续命月有余吗?”

他说着,寻常武人视若生命的真气内力自手掌中源源流出,替苏梦枕护住心脉肺脉,好叫他能够止咳平喘。孟良宵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若叫外祖父知道他耗损真气,竟也只能叫一个病人勉强压制咳嗽,必定会惊奇不已——因为他虽不通医术,一身武艺却与外祖父的医道契合,倒也不是没替外祖父打过下手。只是以往到他出手时,被施救之人无一不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哪里会像苏梦枕一样,虽伤病缠身,却还能行动如常。

苏梦枕知晓自身情况,也不劝孟良宵不必白白消耗内力,因为他已知道,这些事情上对方必是不肯听他的。倒不如说,孟良宵性子古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往往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去做不可。苏梦枕自认对自己的结义兄弟已有数分了解,晓得对方总爱语出惊人,更自认自己并不是会因为话语而动摇之人,却还是被孟良宵的一句话说得呆在了当场。

孟良宵故意伸手戳在苏梦枕肩下伤处,见他难免一颤,才坏心眼地笑起来,继续给他输送真气。待运完功,将一颗特制的加了诸多苦涩调味剂的药丸丢给苏梦枕,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才说道:“再拖下去,你就只有等死了,你这病我治不了,我喊外祖父进京给你治病吧。”

……

若说皇帝能够代表天下万民、诸葛神侯能代表朝中清流、蔡太师傅丞相能代表奸党佞幸、风雨楼楼主苏梦枕和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能代表江湖黑/道,那么老人庄的郑太爷便能够代表一种人所共有的憧憬。

只因这位据传已有两百七十余岁的神秘老人,早已活成了所有渴求长生之人心中的信念。

常人若想见他,那便真是只有想想。就连当朝皇帝想要见他,被数次回绝后仍是不改想法,数度想要南下江南亲自谒见,若非郑太爷遣了外孙到京接受封赏,道君皇帝追寻仙人之心是绝不会停歇的。

郑太爷活得久、活得好、活得威名赫赫、活得财可通神。这样一位可以满足自己欲求、对旁人一无所求的老者,只要他不愿,无论谁也无法勉强他出山,事实上郑太爷上一次离开老人庄,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但孟良宵出口便要郑太爷赶往京城为他的结拜义兄治病疗伤,自然便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孟良宵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却也不会不存疑。二百七十余岁的外祖父,十六岁的他自己,二人从面貌到脾性均无一丝相似,反倒是府里的仆从护卫们与郑太爷生得更像一点。年幼时的孟良宵数度怀疑自己并非郑太爷血脉,他性子偏激,一朝想岔了,对府中的下人们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下人们对他却恭谨极了。

老人庄的主人名闻天下,老人庄的下人也实在是一群很奇怪的人。他们中多为老者,照理说来,即使郑太爷威名远播,底下仆从也不至于全无二心,视他如神。可事实上庄内下人、孟良宵的其余亲戚见了郑太爷和他,无不是赤胆忠心、忠贞不二。孟良宵年幼时有一次在气头上,对服侍他不周的乌南说了句“你真烦,不要再跟着我”,当时便已有八十余岁的乌南竟令他的亲弟乌北打断了他的双腿,不顾伤势地拖着断腿安抚吓呆了的孟良宵,直道:“惹少庄主厌烦,我百死难得其咎,可我若不打断自己的腿,又如何能够不追随您?”

孟良宵对自己霸道、不听人言、容易出口伤人的脾气也有了解,他承认自身弱点,也不会在旁人身上找寻理由为自己开脱。可他仍不免会想,或许正因为他出生、成长在老人庄,被一群不辨是非、奉他为主的人娇纵着养大,才叫他养成了这般的性子吧。

除却仆从亲戚,孟良宵的外祖父郑太爷对他更是有求必应。他上京之前,郑太爷便不住交代,但凡有拿不准、想不通的事,可问乌北,有需要庄子支持、他老人家亲自出面的情况,也勿要犹疑。依他所言,老人庄属于他,更属于孟良宵,孟良宵有权指使庄中的任何人——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身为庄主的郑太爷。

所以当孟良宵此刻拿不准苏梦枕的病症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向外祖父求援。

天下间神医颇多,但“神”与“神”之间,往往也有上下高低之别。作为一位冗疾缠身、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的病人,苏梦枕理应对郑太爷这样一位神医中的神医欢迎异常。可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一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劳烦兄弟长辈、扰乱当下局势的首领。于是他并未应下,只说道:“老人庄偏居江南一隅,你进京已经是个信号,若郑太爷入京,争端必然更多。”

“你是说官家身边的既得利益集团?”孟小侯爷这些日子里也学到了很多,他无意挑起争端,却也实在看不上这些装神弄鬼、弄虚作假之辈,于是便道:“他们绝非外祖父的对手。”

苏梦枕摇摇头,“双拳难敌四手,你外祖父纵使再强,却也难挡宵小暗算。”他这句话说完,便见孟良宵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眼神中难掩错愕和惊讶,似乎在奇怪,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苏梦枕难得好奇起来,“我说的可有不对?”

孟良宵笑出声来,想起外祖父的音容样貌和行事作风,深深叹气,“我不该妄议长辈,但未免你多想,仍是要说上几句的——宵小怕什么?怕比他们手段更下作的人。小人又怕什么?怕比他们更能钻营的人。我不知道外界眼中的老人庄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大哥,论起愚弄人心、故弄玄虚,任是官家身边所有道士一齐上阵,也断不可能是我外祖父的对手。”

说罢他站起身,冲苏梦枕摆摆手,“既是病人,便该认清自己的身份,老实待着、老实听话就好。”苏梦枕被他说的忍俊不禁,学着他的样子颇为无辜地道:“我只是建议,至于要不要听,还得看你自己。”

于是当下,两人便敲定了邀请郑太爷入京一事。

孟良宵更是提及,可以请郑太爷出面,在各方见证下,亲自与金风细雨楼结盟。苏梦枕却想得更多,他与孟小侯爷结义,实在是看重他的本领与性格,认为他虽年幼,却可信可靠,且有侠义精神,兼之有一同出生入死的经历,打心底里将他看作自己的幼弟。苏梦枕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介意借老人庄之势来壮大己方势力,更何况多日前他便已计划好,要以雷霆之势,在京中与六分半堂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京城太大了,能容得下教九流,留得住四海五湖,京城又实在太小,迷天盟、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还有或大或小、或在明处或在暗里的其余集团势力——苏梦枕由衷觉得,不该将精力、物力乃至人力耗费在毫无意义的武林斗争中,他们或可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边关战事、百姓安居、收复中原、还我河山,这些均比江湖纷争要有意义得多——因此,这天下武林,只有一个声音便已足够。

孟良宵从不拖泥带水,他回到府中,便写信回庄,邀请郑太爷进京。只是他写了信方才想起,庄中葬礼将至,若是外祖父不来,可如何是好?他既已在苏梦枕处夸下海口,若是外祖父不来……他想着便在信中添了一句,他想念揪外祖父胡须的滋味了。

云雀在一旁看他写信,又听他说了信中内容,数度憋笑,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她顶着孟小侯爷不善的目光,一边笑一边说:“少庄主放宽心,在咱们庄子眼里,任何事比起你的事来说,都是小事。”

郑太爷已经收到了信。

这封由云雀亲自寄出的信,不过半个时辰便自汴京城中寄到了江南的老人庄里。一只浅褐色的云雀鸟落在郑太爷膝头,不住跳动,叽叽喳喳地似乎在向他邀功。郑太爷微微一笑,伸手在鸟儿头顶摸了一摸,便站起身来。云雀鸟展翅离开他的膝盖,却并未飞起身,而是瘫倒在一旁地上,伸直了双翅,嗉囊处鼓鼓囊囊,不愿动弹,显然是餍足极了。

郑太爷一抬手,乌南便犹如一道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乌南的面容瞧上去比郑太爷还要老迈,腰背也不挺直,眼睛昏黄一片,呼吸间带有老年人特有的迟滞杂音,任谁瞧上去都是一副老态龙钟、命不久矣的模样。但眼下这庄子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老朽外表只是乌南的遮掩,他做起事来,也比外界寻常年轻人要妥帖得多。

郑太爷说:“阿宵要我入京。”

于是阖府便无声沸腾起来。

乌南取了披风给郑太爷系上,几位洒扫的仆从也忍不住目露精光,地上懒洋洋躺着的云雀鸟振翅高飞,叽喳轻鸣几声,便飞向云端,不见了踪影。

“挑二十人随行便够,另把鹤和几头山君带上,阿宵最是喜欢这些新奇动物的。”郑太爷吩咐一声,便起身回屋。

眼见主人离开,乌南狠狠瞪向院中仆从,将这些躁动不已、急于表现自己的乌龟鸟兽定在原地,才抚了抚胡须,得意一笑,“跟主人同行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此次离庄入京,觉得自己合适的,便自来找我吧。”

吩咐完下面的人,乌南又变回一位最恭谨、最谦卑的仆人那样,来到了郑太爷屋中。郑太爷正坐在一张摇椅上,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册,见乌南来了,便冲他道:“青衣一百零八楼,庄子里剿了几处?”

乌南深深垂下头,不假思索地恭声答道:“七十六处,加上少庄主亲剿的九处,朝廷剿灭的二十二处,只余了总楼。”郑太爷点点头,乌南急忙替他倒茶,他又向后靠了靠,乌南便也跟着来到他身后,恰好站定在最利于伺候他、服侍他的一步之遥处。

郑太爷没有说话,乌南却不能保持沉默,于是他斟酌片刻便又说了起来,“少庄主有意亲自动手,我便叫孩儿们留了总楼与那霍休的性命,只将他的财富都带回了庄中,待少庄主生辰时候好叫他开心。”

见郑太爷仍旧沉默,乌南又道:“少庄主与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交好,咱们一路北上,也可给予他们便利。我素来听闻烟雨楼收益不好,漕运、贩盐这些买卖所过河道,也可令他们畅行。”他几句话间,便要将天下人无不为之侧目的盐业、水上运输等利润极高的行业交付给少庄主的兄弟去做,且丝毫未有不舍之意,更显气度非凡。

郑太爷果然点头,露出笑意,“你这一族,不愧于传闻,果然拥有丞相之资。”乌南忙道不敢,面上表情几近虔诚,衰老身躯径直跪在地上,忍不住用衣袖擦拭双眼,竟是大喜过望后喜极而泣,“不敢叫太爷称赞,能为太爷效犬马之劳,实在是老奴全族生有幸。”

“行了,”郑太爷挥挥手,将他叫起身,“我蒙仙师传承方可点化你们,实则我自己也不过是这条路上的行路人罢了。这是我的缘法,也是你们的缘法,你们不敢称我为道友,却也不必这般轻贱自己。”乌南口中连声称是,望向郑太爷的目光仍旧将他视如神明。

郑太爷的目光顺着支开的窗户望向远方,外面乾坤朗朗,天高地阔,他忽而生起一股久违的豪情,轻轻叹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此番进京,与皇朝气运相连,不知是否能另辟蹊径,谋一条活路……”

站在他身后的乌南立时接道:“太爷放心,庄子上下定勠力同心,供您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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