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薛攀此前虽然把康师傅可能随时要传召拿来做搪塞贾家邀约的借口，但是心里却并没有太当真——今儿他们刚刚抵达京中，就算康师傅真有什么事儿要吩咐，也该略歇一歇再说吧。
万万没想到的是，康师傅此番竟然当真传召得如此之急，连一个白天都没有挨完就巴巴地叫薛攀入宫，让薛攀震惊之余，也不免有些诧异。
论理，今天康师傅怎么也应该是在宫中大摆筵席、被留守的皇子嫔妃大臣们接风洗尘，好好歇息一番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召他入宫呢？
除非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儿了。
还是十万火急的事儿。
想到这里，薛攀也不敢耽搁，二话没说就跟着康师傅派来的人马入了宫。
一路上那负责来接的大太监只顾着催促驾车的快些走，却并不跟薛攀多说什么。
薛攀愈发觉得宫里头应当是出了不小的事儿，心中倒也不免有些忐忑了起来。
果然等到真入了宫，一见面连见礼都还没来得及行，康师傅就一脸焦急地抓着他道：
“薛蟠你快过来看看，朕的小十九生的什么病？可还能不能救？”
这一说，薛攀就明白了——原来是叫他来看病救人啊，难怪这么急了。
合着这是把他给当救命神医了？
看着旁边儿站着的十三阿哥那跟康师傅如出一辙的焦急期盼的眼神，薛攀愈发豁然开朗——这是他上次帮了这位十三爷治了脑袋上的伤，所以就在这位爷那儿挂了号了。
当然，也在康师傅那儿挂了号了。
都说了他不是专业的，他好好一个皇商世家大名在外的纨绔子一枚，居然在皇家这里成了“神医”了……
这不是闹着玩儿呢么，分分钟可能会出人命的好吧。
薛攀被康师傅父子的这种神操作弄得心情复杂，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太子、四阿哥等几个人也来了。
另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青少年男子，看服饰装扮、模样气质，应该也是康师傅的其他几个皇子。
内中有个三十上下的锦衣男子最为引人注意，他不但年纪最长，气势也最强，一进了门，就草草打量了薛攀两眼，一脸高傲地冷哼道：
“皇阿玛同老十三说的‘救兵’，就是你这小子？看起来可根本不像是什么神医啊。”
他这话一说，康师傅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当场呵斥道：“保清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想你十九弟能早日痊愈么？”
原来这一位就是大阿哥胤褆。
这位大阿哥比太子年纪还略长一两岁，看上去却更冲动易怒，反倒没有太子老成。
不过他的样貌却也生得相当不错，很是伟岸，应该身上还有些军功，故此说话就更是硬气的很。
听说他平日里连太子都不是很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是薛攀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白身小子了。
眼下康师傅居然为了这么个小子斥责他，让他愈发气愤，看着薛攀的眼神更像是要杀人。
薛攀对此倒是无可不无可的，反正这位爷折腾半天也折腾不出康师傅的五指山。
后来这位爷甚至因为跳哒得太厉害直接被康师傅厌弃，没等四大爷上台，康师傅自己就处置了这个庶长子，把他削了位分长期圈禁了。
对于这种有勇无谋式的人物，不理会他就是最好的处置方式了。
何况虽然很是为难，但薛攀也知道治病救人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故此不管他专业不专业，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康师傅和十三阿哥刚刚说的话上。
生病的那个小十九，应该就是历史上那位仅仅活了三岁就不幸早夭的十九阿哥胤禝。
薛攀记得原来曾经在某著名历史剧里有看到过，在这位可怜的小十九阿哥死的时候，康师傅发了很大的脾气，当场大骂他的儿子们毫无兄弟之情，居然对幼弟的逝去毫无悲悯之心，简直畜生不如……
可见康师傅对这位幼子还是非常疼爱的。
谁说皇帝爱长子，他明明是大的小的都爱。
中间的若是聪明能干，他也爱。
偏偏他的儿子还不是一般的多，也不是一般地能干，故此他可以说是十分博爱，海王本王了属于是。
而且等到了晚年，在被那些年长的、能干的儿子们伤了心之后，他反倒更加疼爱起年幼的儿子们来。
比如十八阿哥胤祄，就是最得他喜欢的。可惜因为太喜欢，人家孩子才八岁就非得带着去塞外巡幸，终于把这可怜孩子折腾得一病不起，当场没了……
咱就是说，康师傅这命格儿是不是太硬了点儿，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少年丧妻，晚年丧子……
真是啥悲剧都赶上了，也难怪他越到晚年越佛系，实在是被命运毒打了不少回合，杀不动了。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都是无辜的，能救的话，就还是救一救吧。
薛攀几步赶到了十九阿哥的床榻前，见一堆太医在地上跪着，另有一个极其美貌的年轻妃子守在床前，眼睛都哭肿了，心中不免就是一沉。
再看床榻上躺着的小十九阿哥，一张小脸儿已经烧得通红，小小的身体正在痛苦地抽搐，显见得是病的十分严重了。
薛攀心中焦急，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莽撞拿大的时候，故此直接对康师傅坦白道：
“回万岁爷的话，十九阿哥看起来病的十分厉害，草民惶恐，着实没有把握能救回他来。”
他这话一说，那年轻美貌妃子立刻捂着手帕呜呜哭出了声儿。康师傅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了两句后，便就立刻对着薛攀道：“没有把握，也就是说，还有些希望？”
见康师傅居然已经开始死抠字眼，薛攀便就知道，他大约是真的已经束手无策，走投无路到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也是，地下跪着的那一群太医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了？
连这天底下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们都救不了，那可不就只能指望天降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