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好,你明天过来吧,我为你制定一个计划。”
阿染勾唇笑道:“你不问问你的清清吗?”
傅森道:“她会理解的。”
阿染笑的莫名:“她这么温柔又善良,我是她的嫂嫂,她想必不会拒绝。”
傅森的唇角露出一抹苦涩,随后放下手机,从酒柜中拿出一瓶红酒,艳丽的色泽在酒杯中摇晃,想起沈清然哭哭啼啼解释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他放下杯子,开始翻看新到手的剧本,给林郁染制定一个怎样的路线是他现在要思考的。
但是第二天,他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推翻了原有的路线。
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真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若说之前的林郁染如同蒙上了尘土的明珠,等待他的擦拭,阿染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海面上自由穿梭的鲸,在蓝天下吟唱的海豚,跃起的那一刻,翻腾出美丽的浪花。
谁能束缚住海洋呢?
他随手拿了一个剧本:“你随便演一段,我看看你的演技退步没有。”
她接过,那封面上的名字就一个字——《战》。剧本讲述1940年的华国战乱年代,一位母亲将她仅存的孩子送去前线。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她的家建在巍峨的山巅,他们的部落原始而落后。
这位母亲,她仅有的一次外出,走出那高高的大山,去往外地采购,她跋涉了三天三夜,走到城镇,见到见不到的东西,听到文明地区的惨烈。
她回去以后,难以入眠,第二日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了前线。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他们的部族平静而安宁,但她却决定将自己的儿子送去送死。她说:“我不想这样过。我的儿子也不应该像我这样死。”她开始日复一日的等待。
阿染看得仔细:“这部片子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吗?”
傅森看了一眼,也有些讶异自己随手挑出了这一个剧本给她:“是,这部戏筹备了很久。但是导演挑不出人。”因为这位母亲,她太年轻,十三岁生育,二十六岁,她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战场。
在那个部落,十三岁已经是成年,二十六岁已经算是老姑娘,她需要演出一个母亲的沧桑感,她的固执己见,执拗,蒙昧,思考,丈夫的早死让她时常感伤,心灵垂垂老矣。但同时,演员还要表现母亲的先进性,她是部落里唯一一个思考生命的价值的人,尽管她说不出价值这个词,她只晓得用没有文字的原始语言咕噜咕噜跟她的儿子告别,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你去战场。
这样的部落,国是一个遥远的词,安宁只是平淡如水,战争就是拿着磨好的石箭和削尖的木条。但她分明是一位很傻的母亲,她将她的儿子送去前线,也不知道要他干什么。
就跟他说,你去战场。
“这部戏,能思考的太多了。反而显得没有主题。”阿染道,但它分明很有主题,一切围绕母亲和她的儿子展开,“部族里,原始人对生命意义的蒙昧的追求,从部族的土壤里长出的匪夷所思的国家观,十三岁的年龄,战争的残酷和启蒙,还有注定备受争论的母爱。”
傅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很少有人能够一眼看出这些的,而他给的只是些剧本的片段:“国家观,也许吧,她或许心中没有国家,是什么驱使她作出这个决定,可能没有人能回答。”
阿染笑了。的确,连国家两个字都出现不在部族的语言中的人,何谈家国?这也是这部戏最出彩的地方,因为它值得人讨论。浅显的人或许看不到什么生命的厚重和蒙昧,他们却能看到分别和苦痛,母亲的傻和朴实无华,儿子的幼稚、不甘不愿和行动上近乎愚蠢的孝顺……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出自己的想法。
阿染赞叹:“电影,如若不能带来愉悦,必定带来思考。”
傅森道:“你很感兴趣?也许你可以试一下。”他像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想到阿染煞有介事地点头:“等我把手头这部拍完就去。导演应该不会那么快找出人选吧?”她笑嘻嘻地道。
“应该不会,他要找得到早就拍了,怎么会等到今天。”傅森道。他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又从桌子的抽屉里翻找了一圈,好半天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许导的名片和联系方式,你要感兴趣的话还是提早联系他吧。”
阿染接过道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傅森道:“谢什么谢,我现在是你的经纪人,给你找戏是我该做的。”
她眨眨眼:“合同没签,还不算,现在是老朋友在帮忙。”
傅森失笑:“我待会儿会给许导打电话,等我问过他了你再去吧。我跟许导之间还算有些交情,比你自己单打独斗来的强。”
阿染点点头:“那我明天再给他打。”
他道:“你要不然就演一段沈夫人给你找的那部戏好了。”他接过阿染递过去的剧本,翻了几页后手指点在上面,“就演云谷邂逅那一段。我看了以后才好决定给你做哪方面的针对性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