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像所有人家的母亲一样,每到吃饭时,用一个葫芦切成的小瓢,去缸底挖玉米面熬粥喝。因为粮缸里早就一点点空了下去,因此,每一次挖缸底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凄厉的尖音。
玉米粥稀稀地端上来。王念想低头去喝。碗里的玉米粥像镜子一样,照出人的影子来。
孩子多的人家,一桌子围着七八个小脑袋,都低着头,滋溜滋溜地喝那玉米粥。嘴巴吸进去了,但肚子还是空空的。有时几个小脑袋一起举起碗来,齐刷刷地跟母亲再要。父亲就冲他们瞪眼睛。母亲就冲大的丢眼色。大的有的很懂事,就兴高采烈地对弟弟妹妹说,走,我带你们去玩。然后领着一群虽然吃了饭但依然饥肠辘辘的小孩子跑出门去。大的要变着法子哄他们开心,以便使他们忘记饥饿。当然遇上大的不懂事的,任凭母亲怎么丢眼色,照样跟着起哄般跟弟弟妹妹们一起举着空碗。
王念想说:“地里的虫子逮捕净,就是因为麻雀没了。”
母亲吃惊地看着王念想:“跟麻雀有什么关系,麻雀是害虫。”
“麻雀吃虫子。”
“那麻雀岂不成益虫了?”
王念想滋溜一声,埋头喝着稀粥。
“念想,我告诉你啊,这话你可别瞎说去!”
王念想,对待饥饿,也有忍耐性。正因为这个,母亲更心酸。
每当这时候,她不敢再看瘦骨伶仃的儿子一眼,匆匆喝完,转身出去。
她去运河边上挖取泥人用的胶泥。泥人儿有时能换来被晒干的山药干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