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邬昼,凌晓回了自己的隔间。
云昭在隔壁的三十七号坐下。这里的隔间出了靠近墙壁的那一面实心的,其余三个面都是铁栅栏。
邬昼就在她的旁边平躺着,一道铁栅栏的距离。
云昭面对着他坐下来。
地室里还能听到小孩的哭泣声,但比胡雄在时小了很多。
十几分钟后,那啜泣声还在。
“小木。”凌晓声音平静地喊了一声。
他只叫了一声名字,并未多言,却是在提醒那个哭泣的孩子,还有其他的人需要睡觉。
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听他的话,听见这一声就立马安静下来,捂着嘴唇由哭泣转为抽噎。
并非是凌晓冷漠,只是这样的情况每隔两天就会发生一次。
第二天他们还要接着训练,不加以制止,其他人休息不足,将会有更多的孩子受罚。
今天来的新人没有哭闹,倒是让他省心了点。原本他还在担心,她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够接受事实。
从前进来的新人通常都要每晚哭一周左右……
胡雄的训练在早上开始,中午则要接待那些普通来参观马戏团的客人,孩子们总是能够在这时喘一口气。
这里的马戏团名声早就臭了,每天来参观马戏团的冤大头逐日减少。
等再过几个月,白天彻底没有人来,黄瘦子跟胡雄就要考虑换个地方了。
毕竟他们的“主业”需要掩护。
次日一大早,云昭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邬昼的伤势。
他依旧保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平躺在地上。
奇迹的是,他身上的淤青当真如同凌晓所说的消下去一大半。
邬昼也在此时睁开眼睛,撑着手臂坐起身。他的动作比昨晚要灵活太多了。
注意到云昭的视线,他偏过头看她,“我叫邬昼。”
他的声音仍然喑哑,好像喉间有沙砾硌着。
“纪明珠。”
邬昼的性格本身就有点孤僻,云昭也不爱主动说话,确认他的伤口没有大碍也恢复了老神在在的镇定模样。
互相打完招呼,他们就别开眼各自陷入沉默。
邬昼抬手解开云昭昨晚给他包扎的布,额头上的伤痕已然愈合。
布条被渗出的血液浸了很大一片,氧化成黑色,让这块白色的布料变得格外丑。
原本打算把云昭的东西还给她的邬昼,手里的动作僵硬了下,最后还是暂时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看了一眼外面挂着的钟表,邬昼站起身,对云昭说:“该去洗脸了,待会儿胡雄会来训练。晚了你会挨揍。”
邬昼不像凌晓。他的好心肠十分有限,这辈子统共也就那么一点。
如果不是云昭昨晚勉强算帮过他,他也不会好心提醒她。
“噢……”
云昭应了声,起身跟在他后面。
邬昼快速洗了脸,把额头上的血渍洗干净,甩了甩手后想起来衣服里的那块布条子。
他取出来把它也一并洗干净,拧干后把它拉平整。
“这个还给你。”他把手里的布条还给云昭。
布条湿哒哒的。
云昭手往后一缩,没接。
“……”
邬昼只好收回手,回到他的三十六号隔间,把它晾在了铁栏上。
他刚挂上没多久,顶上的“门”发出轰一声响。
胡雄跟黄瘦子从上面爬下来。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号,上去搬饭。”
胡雄除了打人以外,是个彻头彻尾的懒汉。黄瘦子跟他是一丘之貉。
所以平日里这些孩子的饭都是他们自己搬下来,吃完后把餐具洗净又搬上去。
在三十七号隔间的云昭抬头,没想到刚来就轮到她了。
邬昼这次没倔,和云昭以及三十五号隔间的男孩一同起身。
云昭发现,在三十五号的孩子正是昨天晚上哭泣、被凌晓喊做“小木”的男孩。
他是这里最不幸的低等种,下半身的两条腿是鸟类的腿,纤细脆弱。
他瘦得吓人,两条手臂几乎能看得见骨头的轮廓,胸腔和腹部凹陷下去。
他年纪看起来比云昭还要小,两条腿颤颤巍巍的,眼皮红肿,看起来像是经常哭导致的。
邬昼走在前面,云昭在中间,小木的速度最慢,跟在两人后面。
黄瘦子看着云昭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这新来的小妮子居然没哭……”
胡雄甩了下鞭子,对黄瘦子说道:“放心,待会儿训练的时候,保准她眼泪鼻涕一起出来。”
他们没有压低声音,就连走在最前头的邬昼都听见了。
他忽地回过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胡雄看。
“嗯?”发现他的视线,胡雄的脾气立刻上来了。
“小崽子,敢这么看着老子……你想做什么?!”
邬昼没出声,那双眼的光芒却半分不减,带着点冷和有些木讷的执着。
胡雄的眉目一瞬间更为凶恶,挥了下手里的鞭子,就要朝着他过来。
邬昼步子停下来,云昭速度不减,这两秒的时间已经先他一步走在前头。
在经过邬昼时,她抬手用力拍了下他的头,把他的脑袋扳了回去。
“……”
邬昼这才回过神,没再跟胡雄瞪眼睛,跟在云昭后面上去了。
到了地面上。
三十多个小孩的饭被放在一个袋子和两个装着卖相极差的素炒菜的铁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