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叫过来就行。至于胤禔这个家伙……
“原来是去给四弟打下手啊,”胤礽轻笑着看向了胤禔,“确实算不得什么好差事。”
胤禔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你……”
“直郡王……”小太监匆匆跑出了宫门追赶已经离开的胤禔,见对方还没有走后便立即放慢了脚步控制住自己微喘的气息,“奴才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直郡王。”
“起来吧。”不等胤礽开口,胤禔便迫不及待地让小太监起身,“你来寻本王是有何要事啊?”
胤礽瞧着胤禔的样子有些不爽地皱了下眉头,正想开口说话梁九功就凑了过来。
“太子殿下,皇上在里面等着你呢。”
胤礽狠狠瞪了一眼胤禔,随后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胤禔嘴角上扬,心情格外舒畅愉悦。
“回直郡王的话,皇上差奴才传话给您,说八贝勒的大婚在即,让您和雍亲王到时候一起回京。”
胤禔收回自己的视线,低头看向说话的太监:“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声音太小了,本王没听见,再说一遍。”
“奴才刚刚说……”
……
“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抬头看向胤礽,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还记得自己是太子吗?竟然在宫门口同自己的大哥吵了起来,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胤礽心脏的跳动霎时间快了起来,他把脑袋低得更低,“皇阿玛恕罪。”
康熙轻轻哼了一声,随手拿过一旁的奏折批了起来,晾了胤礽一刻钟后才将奏折收了起来,“起来吧。”
“谢皇阿玛。”胤礽从地上站了起来,脑袋依旧低着。
“过来,”康熙朝着胤礽招了招手,等胤礽走到近前后便将手中的半截信递给了胤礽,“自己看。”
胤礽有些疑惑地伸手接过了这只有半截的信纸,瞥了一眼从一旁拿出了一份奏折放在身前的康熙,这才低头看起了手中的半截信。
“看完了吗?”康熙看着胤礽,“什么想法?”
胤礽收起信,略微思考了一番道:“这群官员实在可恶,若不是四弟亲自去瞧了一眼,他们定然还会如此敷衍行事。”
“还有呢?”
胤礽抿了抿嘴唇,“四弟他有些莽撞了,万一喝了那清粥伤了身子该如何,那姓洪的官员倒有些眼力劲儿。”
康熙闭了闭眼睛,“还有?”
“唔,”胤礽忍不住低头将手上这半截信快速瞥了一眼,“儿臣以为煮好的粥仅仅只有白糖作为调料是不够的,还应该有一些小菜,这样才更加相宜。”
康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若是这些官员只熬煮了这一锅粥呢?”
“他们怎么敢?四弟如今可是雍亲王,欺瞒一个亲王的罪责他们担得起吗?”说到四弟如今是雍亲王的胤礽表情瞬间变得夸张了起来,“皇阿玛实在是多虑了。”
“如果这次去山西治理浑河的不是老四,而是你,你当如何?”
“儿臣会第一天就会派自己的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如此行事。”
“若是你派出去的人被收买了,当如何?”
“他们不敢,儿臣是太子,即使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也不敢如此行事。”
康熙轻轻唔了一声,垂下眼眸将剩下半截的信递给胤礽,胤礽一头雾水地接过信低头看了起来。这次,他刚看了几行字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后脸蛋涨得通红,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这群贪官污吏实在是胆大妄为!皇阿玛,儿臣有罪,儿臣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禽兽不如!”
“你何罪之有?”
“儿臣识人不明。”
康熙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几张轻飘飘的纸扔到了胤礽面前,“你确实识人不明。你自己瞧瞧,这上面写的都是谁的名字?”
胤礽捡起了纸,只看了几眼便面色发白,捏着纸张的手开始颤抖。
“你若是去了山西治理浑河,别的太监不带,这首领太监总是要带的吧?只需一箱金子就能买通他,让他闭嘴,你若是如老四那般去往每一个县,便不会知道他们在诓骗你。”
“儿臣,儿臣识人不明,不够仁慈……”
“你是太子,是储君,为何要仁慈?”
胤礽怔怔地抬头看向康熙。
“为君者,要有仁慈之心,但亦要有杀伐果决之念。过于仁慈你就是扶苏、朱允炆再世,只会枉送自己的性命。可若没有仁慈之心,你便是如桀纣那般的暴君。”康熙静静地注视着胤礽,“你有果决之心,亦有仁慈之念,只是一出生便是太子,所以不知世事,你以为自己是太子便没有人敢骗你?”
“你错了,朕是皇帝,有些人连朕都敢骗,为何不敢骗你?你说,老四为何能一眼看出来那些家伙是骗人的?”
胤礽低下头,声音低沉,“儿臣不知。”
“因为白糖。你日日都用,所以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这天下的百姓,一些底层的官员,他们都是逢年过节才会买些质量如此好的白糖。”
“朕几次带你去巡视,本以为你总归能长点见识,却没想到你依旧什么都不懂。”康熙轻轻叹了一口气,“像这些事情,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必须知道。你知道的越多,下面的人就越难诓骗于你。你可以不知道具体怎么去做事,但是你必须知道要怎么做,怎么用人。”
“若你依旧做不到,那你就要管好手底下的人,不要对他们一视同仁,挑几个拔尖的,平时做事时赏罚分明,不要依着自己的性子用人,不要总觉得只有满人才信得过。在一堆满人里的那个汉人,若他确实有些才能,你重用他,他才会是那个最衷心的,明白吗?”
“儿臣明白。”
“朕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康熙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下去吧。”
“儿臣告退。”
胤礽慢慢退下,出了乾清宫后忍不住抬眼望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
果然,他才是皇阿玛最爱的那个儿子,即使其他人再努力也比不过他。胤禔那个蠢货,还真以为皇阿玛器重他了。唔……他要不要去送送胤禔呢?
胤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后就放弃了刚刚的想法。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将那几个背主的奴才给解决了。
胤礽低下头,手中默默捏紧了那几张格外轻薄的纸。
……
乾清宫内,让胤礽离开后的康熙没有继续低头批奏折,而是拿起了许雯雯递过来的信重新看了一遍。随后,他的视线停在了那句“儿臣觉得自己很没用”的字据上,又看了一遍许雯雯在信上所写的,她准备用自己来威胁那群官吏的办法。
随后,康熙轻轻叹了一口气。
“梁九功?”
“奴才在。”
“传李辉祖。”
“嗻。”
也就是这个月初的事儿,湖南茶陵州民陈丹书等人因当地知州赵国瑄私吞银两而造反,已经派兵前去镇压。
叛乱平息后,整个湖南的官员上上下下都被押到了京城,杀的杀,关的关,李辉祖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因其只是不据实,所以目前只是被革职,要将他发配到哪儿康熙先前还没有什么头绪来着。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
胤禔带着镶蓝旗的旗兵,一骑双马,争取在一个月内从京城赶到山西。
在未分府之前,未成年的皇子都跟康熙一样,族籍是满洲镶黄旗。而在胤禔、胤禛他们成年分府后,族籍就会发生变化,即使是太子胤礽也不例外。
而之所以会这样,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巩固皇权,毕竟成年后的阿哥们已经有了一定的资本,康熙作为上三旗的旗主,绝对不允许有人染指上三旗。
下五旗的旗主是固定的,每旗的旗主都是大清开国时候的铁帽子王,不过当初努尔哈赤搞这个制度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的后代能坚持那么久,固定的几个旗主也就一直流传下来,势力庞大,甚至一度威胁到皇权的存在。这个八旗制度到皇太极时,还一直都是“内二旗”的制度,直到顺治将原来属于多尔衮的正白旗收为己有,上三旗、下五旗的制度才正式确立。1
康熙为了巩固皇权,也为了遏制旗主的势力,所以等自己的儿子都成年之后便按惯例为他们分府,将他们的族籍牵到下五旗,分给每个皇子数量不等的佐领,让皇子成为所谓的领主,借此大大削弱了一番旗主的势力。
胤禔、胤礽和胤祉现在是隶属于镶蓝旗的领主,胤禛、胤祺和胤祐现在是属于镶白旗的,胤禩目前是正蓝旗的领主。1
正白旗之所以能成为上三旗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多尔衮这个人很猛,是正白旗的英雄,让正白旗成为了八旗荣光,巅峰之时甚至让当时的内二旗都要低头,是其他旗的公敌。多尔衮死后,正白旗被顺治强行升为上三旗由他自己掌管,正白旗的荣光才逐渐落幕。而当初靠着跟在正白旗后面打辅助捞了不少战功的镶白旗便顺利继承了“万人嫌”的名号,毕竟人家正白旗现在已经是由皇帝来管了,其他下五旗的人除了正蓝旗外都不敢当面骂,于是便只能骂骂镶白旗的人了。
虽然镶蓝旗的旗兵们出了名的忠诚,但面对继承了万人嫌封号的镶白旗领主,心里也难免犯嘀咕,即使面上不说,心里却抱有怀疑的态度——听说雍亲王是个很厉害的人,这是真的吗?
怕不是骗人的吧,就镶白旗现在那样儿,还能再出一个英雄?
“去前面问问,我们这是到哪儿了?”胤禔勒马停下,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浑河里,那正挥洒着汗水正加固着两岸河堤的百姓。
唔……怎么回事儿?清理淤泥清这么快的吗?不到一个月就全部清理完成了,现在已经开始加固两岸的河堤了?
“嗻。”一位镶蓝旗的旗兵站了出来,应了一声后便一路小跑离去。
他站在河道边,用视线搜寻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个看上去穿的很像当官人的家伙,将他叫了出来。
“喂,你,过来!”
“这里是哪里?离太原府还有多远?”
“奴才回官爷的话,这儿是朔县,离太原府的距离,离太原府的距离……这,奴才不知啊。敢,敢问官爷,你们这是去太原府做什么?”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旗兵眼睛一瞪,“我们家主子爷可是直郡王,来这山西自然有要事要办!”
原本表情木楞的男人一下子就笑了开来,“你,你们可是来寻雍亲王的?哎呀,你们这来迟了啊,前日王爷他刚好就在我们朔县,现在的话王爷他不是在应县就是在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