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就不跟朱元璋揪着不放了,只是迅速将信写下,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北平。
朱至和朱雄英一个管政务,一个管军事,两人分工合作,用最快的速度让北平恢复安定。
皮世迅速按朱至的要求筛选出参与谋反,私下贸易,北元探子等人,将一应供词送到朱至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顶着的黑眼圈跟个熊猫似的,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偏在这个时候朱至迎面即问了跟他一道来的徐辉祖道:“如何?随皮同知一道问案审讯,皮同知可曾对人严刑以逼供?一番审问下来,你看他断的案子可有不妥之处?”
皮世???
敢情徐辉祖跟着他不仅仅是看着他如何办案,完了还得对朱至上报的吗?
徐辉祖第一时间望向皮世,最终与朱至回答道:“皮同知并无严刑逼供之举。皮同知所查之案,皆有供词。”
供词自然就是被指控的人认了罪,画了押才能作数。
对方都心服口服,不再有半分异议了,徐辉祖就是再想挑毛病,能挑得出来吗?
“那要是以后谁再要说锦衣卫的不是,徐将军可得帮他们说说话,莫让天下人都误会锦衣卫!”朱至从来不做无用之功,本来让徐辉祖跟着皮世看就是为了堵上徐辉祖的嘴,好让他知道,天下间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锦衣卫的名声好与坏,从前并不代表了以后!
徐辉祖一顿,朱至看出他的迟疑挑挑眉问:“怎么,你既是亲眼所见,难道让你说几句实话都这般难?”
这一刻的朱至凝视徐辉祖的眼神透着审视和不满,似乎在衡量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竟然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末将并无此意。”眼看朱至不喜,徐辉祖赶紧否认,立刻接话道:“末将会的。”
这其中纵然没有勉强之意,可是朱至冲皮世道:“想来你也是清楚锦衣卫们的名声的,以后要是想锦衣卫不再被人指指点点,也无人敢为你们仗义执言,须得你们行得端坐得正,长长久久下来改变别人对你们的看法才成。”
皮世何尝不明白,当然也知道朱至一番叮嘱都是为了他们锦衣卫好。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努力。”皮世接过话,至于他要努力干什么,朱至自明了。
“行了,事情既然交给你来办,我信得过你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些供词我会让人送回京。”朱至就是在试探徐辉祖,相比之下她是信任皮世的。
皮世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朱至的信任,也是打定主意绝不会辜负。
倒是徐辉祖眼中闪过一分迟疑,很是以为朱至不应该不审阅一番既信了眼前的皮世。
朱至已经起身,皮世上前问上一句道:“不知接下来会由谁来接手北平?”
此话落下朱至转过身不解的问:“怎么?你是有什么问题?”
皮世眼神有些飘的道:“如郡主一般能信我们锦衣卫的人不多。下官只是担心接手之人不配合,我们锦衣卫不好办事。”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朱至听出试探之意的反问:“你莫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陛下会派谁来镇守北平?”
确有此意的皮世冲朱至不太好意思的一笑,朱至再问:“要是碰上一个不拿你们锦衣卫当回事的人,你莫不是打算一走了之?”
要不说朱至聪明呢?闻弦而知雅意。
“郡主,不是下官怕事,而是该避就得避。不讨人喜欢不是下官的错,下官也不想跟人争斗不休,徒增笑话。”皮世当着朱至的面敢于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也相信朱至一定能明白这点心思因何而起。
“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朱至不得不说,皮世敢把这点心思道破,还真是不拿朱至当外人。
“听说郡主曾向陛下讨要下官一路北上,下官很是愿意随郡主和太孙一道前行。”皮世赶紧表态,只为了让朱至可以顺便把他带上。
他是看出来了,都是上位者,朱至待人很是宽厚,重点是不强人所难,用人,更能信人。
“你是忘了一旁的徐世子了吗?”朱至无奈,指了一旁的徐辉祖还在,皮世一番话当着朱至的面说也就算了,竟然毫不避讳让徐辉祖听见,他考虑过后果吗?
“下官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皮世敢坦荡说话,何尝不是因为他自问没有说谁人的不是。怕事,不想跟将来可能为难他的人打交道,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他又没有说不乐意办好朱元璋交代的差事,不过是想着事情办好了,接下来的事朱元璋并没有吩咐,他才想跟着朱至。
他坚信,朱雄英和朱至继续前行,肯定还会有不少的事,他跟着一路保驾护航,这也是朱元璋叮嘱他们要干的事对吧!
朱至轻笑出声来,瞧着皮世的眼神越发欣赏,不错不错,是个有意思的人,不怕事也敢认事。
“放心,来接管北平的人须得是个聪明人,还是一个能稳定大局,不会再挑起北平动乱的人。自然,也是能容得你们锦衣卫的人。毕竟你们的目标一致,都只想让北平归于安宁,也让北元不敢再随意进犯。”朱至笑归笑,也不吝啬安抚皮世。
依她对朱元璋的了解,朱元璋面对北平已经乱了一回,不会再希望北平再乱一次,因此派来北平的人不仅是得有本事,更是一个能够容人的人。
皮世眨眨眼睛问:“会是哪位国公?”
是的,会是哪一位国公呢?皮世脑子早已将人全都过了一遍了,发现好像哪个都不太合适。
所谓不合适不是眼下,而是事后。
要知道北平原本是朱棣的封地,朱元璋分封儿子为藩王,本意就是想让儿子们镇守于边塞要地,更为夺取几位国公手中的军权。不叫军权再一次旁落,叫天下再起动乱。
哪一个国公好像都不太合适,毕竟要是有人再跟北元勾结,彼时的北平可就麻烦了。
“你猜。”朱至并不打算完全配合回答皮世的问题,他想知道,自己猜去!
皮世!!!
郡主真是个坏人,竟然让人猜吗?怎么能让人猜呢?
“郡主,您就说说呗,下官实在是猜不出来。”皮世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追问,他猜不出来!
可惜朱至压根没有理会他,可就连徐辉祖也在考虑,到底会是谁呢?
其实北平之地与北元几次交战,北元有心夺回他们的大都北平,从来都将此地视为囊中之物,而魏国公一再与北元交手,北平这个地方他们徐家人是极为熟悉的。
徐辉祖想到这里,未必没有镇守北平的心,可是他也极明白,任何人都有可能,独独他们徐家人,绝无可能再从朱雄英和朱至的手里再接过北平。
吐一口气,徐辉祖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他们家能够平平安安,他能再上战场已然是可喜可贺,他不该求得太多。
当着皮世的面朱至是不肯告诉皮世答案,但是跟朱雄英就不得不说说此事了。
“皇爷爷会派谁来?”朱至也是有些拿不准,连同一旁的朱雄英也是一般无二。
“不是那个人能不能让北平安定,而是以后这个北平还会不会是我们家的北平。”朱雄英如是接过话,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愣是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实在不行我来。”朱至也是不想头痛,没能想出一个合适人选的她就想到了自己,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不是吗?
朱雄英一叹道:“一个北平困住了你,我舍不得,爷爷和爹怕是一样舍不得的吧。”
此言不虚,朱至不能把自己困在北平。尤其此番朱元璋和太子让他们兄妹一道出行,就是为了让朱雄英和朱至立威,将来这天下各地,人人都将知朱雄英和朱至之名,不管他们往哪里去,都会有人记得他们的身份和他们的作为。
其实此番出行更多是朱元璋为朱至做下准备。一个想上战场的郡主,她要是想让天下人都忘记她的女儿身,须得一步一步让军中的将士都接受她。
为故去的将士立陵受祭,这难道不是最能收拢人心的事?
“那谁来合适?要是按哥哥的说法,将来这个地方再被别人接手了去,还得是能顺利回到我们手里的才行。”朱至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朱雄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归想了,依然没有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尤其得能把后续都安排好的办法。
“算了,我们先去陵园看看,毕竟这是我们此番目的。”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不想了,先把眼前的事办了。
督建烈士陵园,北平之地战死的将士比之应天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至于此处的陵园选址,早就已经由朝廷选定,须得是不占田地,不引民愤之地,具体参考应天的烈士陵园。
北平的陵园其实早就已经开建了,差不多都要收工了,但是顺着一波又一波不安分人查下来,朱雄英就发现了,贪污陵园工程款的数目可不小啊!
真是一个个丧心病狂了,什么钱他们都打主意,朱雄英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该捉就捉,再让皮世忙上一回。重点是把他们贪污的钱全都给他吐出来。
钱要拿出来,工程也得验,值得一说的是,大明出了一个胡惟庸,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在每一块砖上刻上制砖者的名字,连出自何地,其县令为何人,至于府,最后哪块砖出了主意,顺着砖上的名字一查下去,谁也休想跑得了!
虽说造作的过程是麻烦了些,可是却能杜绝豆腐渣工程。
既然在砖上都这样操作了,每一样的工程都得贯彻才对。
修建烈士陵园也是一般无二。
是以贪污的人不敢在用料上动手脚,却敢对施工的人员一再苛责,一应吃的用的穿的,尽是用了最差的那种。
朱雄英查出这事,立刻把工钱全都补给了施工的百姓,更是亲自向他们道歉,并保证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眼下北平的百姓们对朱雄英自是感恩戴德,毕竟被欺负惯了的他们,早已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有人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受下的委屈,折磨,最后都只能自己咽下。
原本以为将来的日子也就这样过了,朱雄英出面却为他们主持公道,更把原本该给他们的钱都给到他们,百姓们岂能不心存感激。
等朱雄英和朱至再来陵园查看,施工的百姓们纷纷同朱雄英和朱至打招呼,那脸上洋溢的笑容,朱至看在眼里赞道:“看,他们其实最容易满足。”
朱雄英有感而发道:“是啊,这样容易满足的他们,却处处被人欺压。”
朱至冲朱雄英道:“其实只要我们国库有钱,不是不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毕竟,教育,吃穿用度,重点是医药,只要保证他们吃住无忧,让他们的孩子能够读书识字,有钱看病,其他也不是他们过于追求的。”
不能说朱至说得不对,只不过钱的事有那么容易吗?
大明建朝十数年又如何,战事不休的情况下,再加上百姓多年被蒙古人欺压,根本没有缓回一口气,人口上来了,收入可一直没有上来。
“你总想着挣钱。”朱雄英知道朱至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挣钱的事也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并不是他们想就真能挣得着的。
“没钱有心也无力。”朱至是想挣钱啊,何尝不是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钱的重要性,为此努力为钱而奋斗。
朱雄英指着外头道:“北平的烈士陵园快建成了,你该想想怎么让外头不至于空着,以后烈士陵园无人问津。”
“照搬应天的法子即可,都不用想。不管是私塾或是各地府学,都让他们定期前往烈士陵园。想要提升武人的地位,只靠朝廷是很难成的,须得让百姓们自小知道,有这样的一批人为了国家安定付出性命,谁也没有资格看不起他们。”朱至相信,只要有了人流,就不怕没有会做生意的人。
“应天是开始,未必天下学子都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朱雄英相对比较了解文人,明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每月定时来烈士陵园祭拜,日子一长,怕是要有不少人有怨言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到一件事了。让他们来参观,为他们讲解的人也很重要,要不然由着他们这些迂腐的文人开口解释这陵园里的烈士,他们要不趁机踩上几脚绝不可能。”比起朱雄英忧心的事,朱至一拍脑门似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要是不办好,麻烦更大。
朱雄英没反应过来?
朱至一时也顾不上和朱雄英解释所谓导游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朱至转头冲一旁的万河问:“锦衣卫里口才不错,脑子也好使的人有吗?识不识字都行,会来事就好。”
万河??朱至如此的要求是要干嘛?
“郡主是要多少?”万河心里再怎么犯嘀咕,朱至吩咐下的事他都得尽所能办好。
多多益善什么的,饶是早知道朱至不嫌人少的万河也一滞。
朱至想了想还是道:“大概先弄个十个八个。”
这还差不多!
万河对这个数字还算有点底,认为可以尽快给朱至准备好的。
朱雄英还等着朱至解释解释,一看朱至要人的架式,又是要闹哪一出?
瞅向朱至,朱雄英等着朱至开口。
朱至连忙冲朱雄英道:“这是以后的事,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管是让人来烈士陵园了解陵园也好,让人从心底里认可这些烈士们也罢,主动权咱们得一直掌握在手里,不能让人把我们为让天下人知道将士不易的初心毁了是不是?”
这是自然!朱雄英重重点头,表示朱至说得没有错,这件事的是朝廷开的头,就得好好掌握在手里,绝不能让人借此机会踩将士们。
“说起来文臣要是功劳大可是能享太庙。”朱至突然捏着小下巴想起此事。
“武将也是。”朱雄英补充,让朱至千万别选择性读取她想要的内容。
朱至轻拍了朱雄英一巴道:“别打岔。用事实来说话,你承不承认能进太庙的人自宋之后武将是越来越少了。”
事实面前朱雄英不会否认,重重点头,朱至挑挑眉道:“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的功劳须得牢记,咱们得让将士们以太庙为目标才是。”
额!不管是文臣或是武将,哪一个不为永享太庙为目标,朱至难道以为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