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装得难过点?不舍点?”常氏与朱至小声嘀咕一句,就为了让朱至稍微那么配合一下,怎么说这出嫁就该有所不舍。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婚礼一办,以前我怎么样,以后不还怎么样?我用得着难过?”作为一个嫁人是为完成任务,把所有人认为女子该走的路走完的朱至,怎么装得出来难过不舍。
家是她家,爹娘兄长还是她的。这宫里,她还不是照样能住。
啊,等宫中朱元璋的妃嫔一清,她该给泰定帝要一处独门的院子才行。
将来这东宫是她哥的地方,她哥差不多也要成亲了,再跟朱雄英混在一起是不太妥当。
常氏对于朱至的想法,一时竟然无可反驳。所以朱至是觉得嫁人也会跟从前一样,才会急于成亲?常氏其实很想告诉朱至一句,有些事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这时候有人冲了进来禀告道:“驸马爷进门了。”
这就是要迎亲拜别父母了呢。
常氏赶紧要给朱至盖上盖头,朱至一身大红的喜服在身,面对那红盖头,算了,不就一回吗?早完成早松一口气。那,就把眼泪弄出来!?
“公主出嫁,辞别陛下,娘娘。”朱至的婚礼是既盛大又简单。盛大于应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单于宫中的众多礼节,能省的全都省了,也是体恤朱至不乐意受这折腾。
盖上红盖头的朱至叫人扶着迈出门口,且往堂前与父母拜别。
泰定帝和常氏和朱元璋马氏居于上座,一个个竟然都红了眼眶,面对同样一身喜服,今日瞧着喜气洋洋的汤显,朱元璋道:“我们家至儿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
太上皇的叮嘱,汤显岂敢不听,立刻应下一声是。
“愿你们夫妻恩爱,共携白首。”马氏仅此希望,朱至得到得再多,在马氏看来,她值得更好,更多。
“谢皇太后。”这一声祝福,汤显心中感激。
轮到泰定帝,泰定帝看着盖着红盖头的朱至头顶,叮嘱道:“你们常回来。”
汤显一顿,随后又想起信国公说的话,朱至纵然嫁入他们家,不代表朱至往后处处以他们家为重,恰恰相反,朱至往后依然得以老朱家为重,在应天的时候,她想进宫,住宫里或是公主府,得看她喜欢。
至于汤显,他要是觉得宫里住得舒服就住宫里,若是觉得宫里不过就那样,想回公主府住下,或是回汤家都无妨。
所以,泰定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习惯,他要是想一起回来,其实泰定帝也是不介意的对吧。
“是。”汤显其实也挺无所谓的,毕竟他知道两人成婚是需要一个磨合期。
到了常氏这儿,常氏哭得极是不舍,毕竟朱至自小到大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极少愿意呆在宫里,好不容易她盼着人回来,以为怎么也能把人留些日子,结果女儿这就要嫁出去了。
常氏抽泣的道:“至儿叫我给宠坏了,日后你多担待些。要是她让你受了委屈,你与我说,我帮你训她。”
这话听来,确定不是我的女儿脾气再怎么不好,却也不是你能训的?
不过,汤显算是有那么一点了解朱至,自知朱至只是行事直率,不想跟人绕太多弯子的人,要说她脾气不好也不至于,毕竟要不是哪个不怕死的惹到她面前,她是不会对人动手换。
“不会的。公主明事理,不是为难人的人。”汤显说得真诚,他虽相貌不出众,然浑身上下自带着一份平和,其
实不管马氏或是汤氏,都觉得这样一份平和很是难得。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两个对于汤显的接受更快。
若心胸不够宽广的人,断不可能有这一份平和。
朱至是个强势的人,不需要再挑一个同样强势的夫婿。
一个可以包容朱至,能够放手让朱至按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一个人或许更适合朱至。
一众宾客听着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都对驸马有所叮嘱,惊觉好像没有一个人让朱至好好相夫教子。
呃?这正常吗?
正常不正常的,自小管得得了叔叔,治得了权臣,算计得了外臣,收拾得军中将士,叛乱义军的公主,是正常的女子?能用正常女子的行为标准约束于她?
反正,别管是谁娶了朱至,都休想能改变得了朱至。要么就接受她,要么,一拍两散是吧。
底下的宾客们没有一个敢对这事指手画脚,而随着司仪唤着吉时到,再怎么不舍,总得送朱至出门。
被辣得眼泪直流的朱至,逼着哭腔的拜别父母兄长,朱元璋听得一愣,朱至哭了吗?他听错了。
可惜没有朱元璋探听情况的机会,朱至已经被人扶着起身离去。朱雄英这个太子理所当然得给妹妹送嫁。
安和郡主的婚礼,堪比洪武年太子大婚之盛况,当朱至的嫁妆一头已然进了汤家门时,后面的竟然尚未出宫门。
啧啧啧,看这嫁妆的丰厚,也是让人惊奇不矣。
“这要是皇帝的女儿全都按这规格办,怕是人人都得争着抢着娶公主吧。”看着那一抬抬的嫁妆,要说不羡慕不妒忌的都是骗人的吧。
“当今皇上膝下有三子,却只有这一位公主。况且,要说这位安和公主的嫁妆,可真不算是皇帝家准备的,咱们这位安和公主生财有道,应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齐家村知道吧。这是我们应天最富裕的人,那里头的生意,都是安和公主推动的。”
人群中的百姓们,好些都是闻朱至之名的,闲时极少有人议论这一位,可是,朱至做的事惠于一方百姓,叫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谁又能无视这份付出。
“啊,怎么听你们说来这安和公主更像是敛财有道。”有不甚了解的人马上提出质疑。
“呸,什么敛财?你知道齐家村的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又知道,因为齐家村,咱们这应天的各村落,几乎都过上什么好日子?公主帮着我们老百姓既种粮食也做生意,为此公主也赚了不少钱,那是敛财吗?那是带着大家一起有钱挣钱。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对于不明其理,听了几句闲话就觉得当公主的不是什么好人的,这可不好。
他们公主带着他们一道发家致富,大家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是有底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绝不能忘恩负义,以为朱至挣得比他多了,那就不是好人了。
“恭喜公主,恭喜公主。”一声声道喜的声音,朱至的花轿经过,一字不落的传到朱至的耳中。
朱至其实更想掀起帘子看看外头,不过这头上盖着个盖头,其实是不太方便的。
不过,能得那么多人的祝福,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对吧。
朱至露出笑容,想动一动,结果这重得她差点把脖子扭了。她头上戴着凤冠,重是真重,好在她也算能撑得住。
差不多,也该到了吧。朱至盼着,就想早点到信国公府。
此时的信国公府啊,也是一片道喜之声。
“恭喜恭喜啊。”信国公领着儿孙在门口迎客,看着魏国公领着儿子们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信国公赶紧迎上去。
对于魏国公挤眉弄眼,意有所指,信国公一胳膊给了他,“今天可是我们汤家
的大喜日子,你可别给我闹腾。”
魏国公立刻道:“看你说的这话,我是这样的人吗?不过你这算计了那么多年,总算如愿以偿,绝对是可喜可贺。”
信国公横眉扫过魏国公道:“听你这语气是羡慕还是妒忌?”
不想魏国公坦坦荡荡的承认,“两者皆有。”
不意外收获信国公一记白眼。信国公道:“你这儿子跟在太子和公主身边历练多年,难道不比我这么着好?”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信国公要不是因为儿孙都没有出息,也不会一味想着把朱至娶进他们家门。
“谁让你心眼那么多,小时候不好好的教人,现在反而嫌弃儿子没用,儿子没用也就算了,就是孙子”魏国公点到为止,但两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不意外再次被信国公给了一胳膊。
魏国公这回可聪明了,及时的躲开,没让信国公碰到自己。
“这些话你可别再说了,我现在就指望着公主进门,过个几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再由公主好好教导,那我汤家就算后继有人了。”信国公早已树立好了人生目标,并不认为还需要纠结于过往,因此也是希望魏国公莫要再提。
不想魏国公挑挑眉头问:“就你们家这一个个不安分的,确定他们能乖乖不找人麻烦?”
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谁家的儿孙什么模样,谁还能不清楚?
对于汤显娶到朱至这个事,汤家有人到现在都不太接受。
“放心,咱们这位公主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就连皇上可都是亲口说过的。进了我们家的门,谁要是不长眼惹上她,公主要怎么教训都成。”信国公那叫一个落落大方,以为谁要是敢不长眼惹上朱至,有什么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再说了,要不是这么厉害的人,哪能镇得住?”镇得住什么,信国公也就不必再说,但魏国公是知道的。
“咱们都已经老了,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魏国公感慨一声,也算是庆幸大明后继有人。
信国公挑挑眉道:“有皇上在,咱们都可以松口气。”
这个皇上当然指的就是刚刚登基的泰定帝。
两只老狐狸相互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轻松。
能从朱元璋的手里好好的活到现在,等到了泰定帝即位,这从前的猜忌也算是划上一个句号了,以后只要他们忠心为国,倒也不怕再被人用什么样的罪名解决了。
“国公爷,花轿离着咱们信国公府就剩一里了。”前面打听消息的人乐呵呵过来禀告,也让信国公和魏国公的话题适时止住。
“赶紧让人都准备好了。”信国公那叫一个高兴,乐得嘴都合不拢的招呼,一众人赶紧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那头的鞭炮声锣鼓声已经响彻了整个应天,魏国公看着道:“我可先进去了。”
信国公这儿哪里还顾得上魏国公,挥挥手把人打发,“去吧去吧,跟我们那群老兄弟一起喝酒吃肉,一会我再去陪你们。”
“那敢情好啊,咱们可说好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魏国公是好些日子没有跟一群兄弟们喝酒吃肉了,信国公早早的连儿媳妇都定下了,娶的还是朱元璋的嫡长孙女。这一位不仅深得上头几位的宠爱,自己也更是个有本事的人,谁人对此不是对信国公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果然有先见之明。
现在可算是等到朱至和汤显成婚了,这杯喜酒都来喝,也得尽兴的喝。
朱至便在一片簇拥之下来到了信国公府,听着外头的人喊着一句句的吉祥话,按照一套流程下了花轿,跨过马鞍,走过火盆,一只手牵过朱至,虽然朱至是第一回见,却还是自然而然的将手交到他的手里,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突然的僵硬,怕是没有想
到朱至的反应这么快吧。
想象着汤显的表情,朱至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弧度。
“公主。”汤显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传来,朱至应了一声。
“我带公主进府。”汤显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确定,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好。”朱至应的爽快而且落落大方的,似乎她才是那个领汤显进府的人。
汤显就这样牵着朱至的手,小心翼翼的让朱至跨过门槛。
既是成婚这样的喜事,迎娶的更是大明的公主,信国公府开的是中门。
宾客云集的信国公府,随着朱至和汤显并肩而入,更是响起了如雷般的恭贺声。
汤显一边牵着朱至,一边应对周围的人涌上来的道贺。
朱至莫可奈何的顶着盖头,有心想看看外面的情况都不行,只能低着头看着走过来所见的鞋,好吧,鞋挺多,证明人也很多。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在前面伸出了腿,看这架势是要绊倒汤显,汤显只顾牵着朱至,与宾客们表示谢意,不曾注意脚下,故而这眼看着人往前倾,想看好戏的人,面对这样的一幕露出了得意,不想下一刻汤显却被朱至稳稳地扶住了。
“小心。”朱至是看清了那伸脚出来绊人的鞋子,然而来不及提醒,那就只能出手相救。
汤显被朱至稳稳当当的扶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回事。对于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宾客,汤显才注意到自己扑进了朱至的怀里。
朱至身上自带了一阵香味,似香非香,但这种味道很是好闻。
“咱们阿显是被美人相救了?哎哟,咱们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福气,真真是让人羡慕不已。”突然的变故自然让人不知所措,好在汤显也有那么几个至交好友,关键时候打破僵局。
“是是是。被美人所救,可是莫大的福分。公主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嘛。”这话谁人听来都知道是为了缓解尴尬,朱至已然将汤显再次扶正,这才松开汤显的手。
汤显的脸已然红透,面对周围一道道调笑的目光,能够站着不跑已经很是不错。“公主请。”
汤显再不好意思也必须撑起来,引着朱至继续往前走。
“万河。”朱至唤了一声,旁人也只当朱至唤了个人,却不知朱至唤人何意。重点更是朱至已然随着汤显继续往正堂走去。
但是这周围吧,再也没有人能靠近汤显,自然也没有人能再使绊子。
这样的变故,里头已经等着的信国公自然听到了下人回禀,眸下闪过一道不悦,却又很快恢复了满脸的喜色。
“新人进门,一拜天地。”这时候朱至和汤显已经一前一后走入正堂,在此之前,一条红绸也被塞到他们各自手中,两人手执红绸一端,随着司仪的叫唤,两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天地而拜。
“二拜高堂。”周围的人都是满脸喜色的看着一对新人成婚。
拜完天地拜高堂,司仪兴高采烈的唤道:“夫妻对拜。”
朱至和汤显相互朝着对方一拜,便听到了司仪叫唤着礼成,送入洞房。
这算是让朱至稍微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天,可算是差不多完事儿了,而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的信国公府早已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整个信国公府,那一个个鲜红的喜字,在红色的烛光之下,显得耀眼夺目。
汤显牵着朱至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朱至,不让身后那急于闹洞房的人撞着朱至了。
“不喜欢被他们挤着?”相比于汤显奋力想护着人,却未必能护得住,朱至感受得到汤显的维护,突然在他的耳边问了一句。
汤显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道:“莫让他们挤着公主才是。”
“也对。”朱至虽然被蒙着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况,确实也并不怎么喜欢被人这么挤着。
那怎么办呢?
朱至旁的或许都缺,可最不缺的难道不是力气吗?
因而在汤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汤显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本来围着他们的人突然被推得老远。
“谁推的我啊。阿显,你别跑,别跑啊!”朱至解决了挤着他们的人,没有想到下一刻汤显竟然带着她拔腿就跑。
这,这可不是她教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