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和赵军住在外面就不同了,他们住在外面,跟他们就成了两家人。
再加上江溪因为黄莉和苏糖的关系,平时很少来江家,来了她也是找江国平,和她们没有什么来往。黄莉对江溪的态度向来是不冷不热,住在筒子楼里的人都知道她和江溪是后妈和继女的关系。
他们犯事被抓,跟她们一家没有关系。
即便他们被抓的消息瞒不住,被楼里的邻里邻居和认识的人知道了,黄莉她也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江溪是从根子上就坏了。反正她是后妈,后妈能对继女有多好?
黄莉看了看关着的房门,说道:“糖糖,江溪和赵军的事你先不要跟你爸说,咱们从这个房间出去了,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江溪有一个违法倒卖粮食的罪名,她一辈子就毁了,你爸他对江溪是有父女之情的。”
虽然在黄莉多年的调教和洗脑下,江国平在江溪和苏糖中间,他更喜欢在乎苏糖。但万一江溪被抓了,江国平顾念起江溪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想要找苏糖帮忙救江溪怎么办。
江国平看似是找苏糖救江溪,实则他是剑指苏糖背后的林卫宗。
林卫宗的父亲是公安局的副局长,舅舅又是革委会的副主任干部,凭借他们的关系想要把江溪捞出来不难。
难是不难,可黄莉不会给江国平去找林卫宗和林家帮忙救江溪的机会,更不会给林家有看低苏糖的可能。
江溪既然做了违法的事,她就该付出代价。得了好处,没有她们的份,遇到难处了,就想到她们了?世上没有这种道理。
当然,江国平也许不会找苏糖救江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莉不会去试探江国平。
人心不能试探,试探的结果不一定会是心里想要的那个结果。
苏糖知道黄莉是为了她着想,搂着她的手点点头:“妈,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
黄莉抚了抚她的头发:“恩,等到江溪他们两夫妻被抓走后,你爸知道了,你到时候要记得装成你也是刚知道的样子,不要露馅了。”
“好的。”苏糖轻晃着黄莉的手臂,“妈,我还有一个大消息要说。”
黄莉好奇问道:“是什么?”
苏糖把孙知青纠缠赵军的事说了出来:“卫宗说孙知青家里人和革委会有一点关系,她是为了赵军才回城的,哪怕赵军已经娶了媳妇,她也没有放弃。所以卫宗猜赵军要是不想吃木仓子,他可能会找孙知青帮忙,将他运作到一个条件好点的劳改农场里下放。”
黄莉挑出重点:“孙知青为什么要帮他,难道”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糖。
苏糖笑了:“你没想错,赵军会和江溪离婚娶孙知青。”
黄莉表情一言难尽:“赵军是什么香饽饽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他了。要我说,赵军比卫宗差远了,江溪和孙知青是什么眼神啊,眼睛瘸了吧。”
苏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无比赞同黄莉说的那句赵军比不上林卫宗的话。
黄莉:“江溪嫁给赵军,我还能说她是在青山村当知青受不了苦日子,想要找个便宜男人帮忙干活和养她。孙知青家里人和革委会有关系,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那种家庭养出来的女儿不找城里的男同志,偏看上赵军一个农村人,她已经不是眼瘸,是眼瞎。”
苏糖随口胡诌:“她大概是吃的太饱,撑着了。”
黄莉撇了撇嘴,笑着把苏糖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高兴地说:“还是我女儿好,长相好眼光也好。”
苏糖回抱住她的腰,脑袋在黄莉的颈窝处蹭了蹭,柔情道:“我还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黄莉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松开苏糖。她到衣柜里找到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票证和钱。
苏糖眼睛微微睁大:“好多啊。”这么多的票证和钱摆在眼前,冲击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黄莉说:“它们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钱有五百七十三块六毛,这钱有一部分是你亲爸牺牲后,探测队给的抚恤金,我把抚恤金留着,一直没有动用。另外一部分是我嫁给国平后,他每个月交给我的工资,他工资的大头是用来买菜交电费买衣服买其他的一些东西,剩余的钱我都给你存着了。每个月存的不多,但一年又一年,积少成多,到今天一共有了五百多块。”
苏糖把钱拿出来看,钱很零碎,有大团结、一块的,也有一角的角角钱,一分的分分钱。
黄莉:“快到期的票证我会在到期前拿出来,换上新的票证,现在盒子里的这些票证没有到期。你嫁人后,在生活里要用到的票证我也都准备好了,你看,有肥皂票、粮票、肉票、豆票、食用油票、布票、煤球票、月经带票还有工业票和副食票。”她如数家珍。
黄莉准备的票证和钱已经够多了,她却遗憾地说:“可惜我不能给你一套房子。家里这套房子我和你爸要住,不能给你。”
苏糖没想到黄莉曾想过要给她弄一套房子做嫁妆,苏糖发现她低估了黄莉对她的母爱。如今这个年代女同志的嫁妆,有一两床棉被就能被称为是厚嫁妆。把房子当嫁妆,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房子是留给儿子的。哪怕是几十年后,有很多人嫁女儿也不会把房子给女儿当嫁妆。
苏糖整个人扑到黄莉的身上,她身体往后一仰,摔倒在床上。苏糖神情感动,眼里有点点泪花在浮动:“妈,你真好,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
黄莉:“嘶——”她的腰!
苏糖蹭她脸,手脚并用牢牢把黄莉抱紧,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妈,你怎么不出声?”苏糖黏糊够了,才想起黄莉没有说话,连忙开口询问。
黄莉叫痛:“糖糖,你嘶——你去将你爸叫进来,我腰好像闪了一下,让他进来给我拔火罐。”
黄莉腰闪了,她是罪魁祸首,苏糖眨巴眼,眼里的心虚藏也藏不住,她赶紧轻手轻脚的起来。一下床,她往房门方向跑,大声喊道:“爸,不好了,妈的腰闪了。”
黄莉连忙叫住她:“糖糖,把盒子放到柜子里你再出去。”
“哦哦。”苏糖转身回来把票证和钱重新放回柜子,打开门一溜烟跑出去,催促江国平,“爸,爸,快点,妈腰闪了,你快进去。还有火罐,火罐在哪儿?”
江国平按住急得团团转的苏糖:“糖糖,你去吃面,你妈那里有我。”他找到火罐,拿着它进了房间。
苏糖松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夹面条吃。眼睛时不时往黄莉待的房间看。
等苏糖把这碗面吃完了,黄莉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苏糖凑过去亲昵:“妈,没事吧。”
黄莉揉了揉腰:“没事。”到底是老了,年轻的时候,苏糖哪怕是冲过来往她身上扑,她都会没事,站的稳稳当当。黄莉完全忘了,她年轻的时候,苏糖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能有多重。
晚上睡觉,黄莉到苏糖的房间陪她一起睡。苏糖高兴坏了,抱着黄莉的手臂,脑袋枕在枕头上,香喷喷地睡着了。
第二天。
苏糖穿了一件海军领的蓝白过膝裙,上白下蓝,露出脚踝,背上斜挎包,往门口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她还没有抹雪花膏,颠颠地跑回房间抹雪花膏。
苏糖拍着脸走出来,黄莉看着她,说道:“东西都带上没有,户口、工作证、照片和领导开的介绍信。”
苏糖:“带了。”
黄莉不放心,盯着苏糖让她检查一遍,苏糖把斜挎包打开:“喏,你看,它们都在包里的。”
黄莉放心了,点点头:“下去吧,卫宗已经来了,他在下面等你。”
黄莉把苏糖送到楼梯口。
苏糖下楼,脚步轻快,在楼梯间蹦蹦跳跳的往下走。听到她闹出的动静,黄莉笑道:“糖糖这孩子,下个楼也不好好走。”
黄莉转身往回走,在走廊上遇到隔壁邻居王婶,王婶看了看黄莉身上穿的衣服:“你这身衣服我以前没见你穿过,是新衣服啊?”
黄莉笑的红光满面:“是啊,是新衣服,糖糖给我买的。她的工资留不住,工资一到她手上,她就想全花掉,你说把钱存着该多好。不过年不过节的,给我买什么衣服,我说不要她还不听。唉,让我愁的啊,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王婶嘴角抽抽,既然她说她在发愁,那她就不要笑的那么高兴,瞧着她脸上都快笑出花儿来了。
黄莉:“王婶,你女儿接你的班在机械厂工作,她有没有给你买过什么新衣服?”
王婶叹气:“没有。”她女儿又嫁人了,是二婚,工资全拿去养家了,生活有些拮据,和苏糖过的日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糖糖是在友谊商城工作吧,商城要是又招人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叫我女儿也去考友谊商城的考试。售货员的工资高,我女儿要是能当上售货员,有了高工资,她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黄莉呵呵一笑:“我不爱向糖糖打听商城的事,你要是想让你女儿当售货员,叫她自己去看商城招不招人,糖糖也是靠她自己当上的售货员。”
“而且友谊商城的考试不是谁都能考过的。”反正她是不信王婶的女儿能考上。
“王婶,你那份工作的工资也不低,你都够用,怎么你女儿不够用。她不是嫁人了吗,她男人难道不把工资拿出来养家?”
王婶:“唉,他拿是会拿,只是拿出来的钱少,她又是二婚,有意见也不好意思说,怕把关系闹僵了。”
黄莉摇摇头:“卫宗他就不会让糖糖把工资拿出来养家,即便结婚了,糖糖的工资依旧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不会过问。”
“看出来了。”王婶又看了看黄莉身上的新衣服,苏糖的工资要是拿去养家,就不会给黄莉买新衣服了。
王婶拍了拍大腿,哎哟说道:“当初还是该多让我女儿多相看几个男同志,要是相看到你家糖糖对象那样的男人,我女儿过的日子不知会有多好。”
黄莉皮笑肉不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拿票去买菜。”呸!王婶竟然想找个像她女婿林卫宗那样的女婿,做什么白日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