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骑着它,打进了决胜一球,现下再骑,应当骑的很好。”想到白日里马球赛上的荣光,乘月不遑多让,提裙奔过去,站在那矮马前,看着它温驯的眼睛,只觉得心生喜爱。“你乖啊,一会儿给你吃苜蓿草。”她说着就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好容易上了马儿,那马儿蹄子一动,乘月一个没坐稳,身子晃了晃,就要倒栽葱摔下去。顾景星一直护在公主的身边,见状连忙扶住了公主,乘月从倒栽葱的状态直起身,额头却擦过一片温软。乘月摸了摸额头,直起身坐在马上,还在奇怪方才额上温软的触感,再去看顾景星,却见他垂着眼睫不看她,耳尖儿却是红的。她再歪头去看他的脸,却见他的唇上有一道儿青色。乘月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偷偷亲我了?”突如其来的一句问,直将顾景星问的侧转了脸,唇角动了动,轻笑一声。“不曾。”乘月得意地拆穿他,“你嘴巴上有一道儿青色。”顾景星不看她,只将缰绳牵起,慢慢地牵着马儿走。“公主看错了。”乘月哼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尝了尝方才摸过额角的手指,有了主意。“苦不苦?”为她牵马的年轻步帅似乎败下阵来,在前方轻笑一声。“苦。”作者有话说:公主们,抱歉抱歉,咱家来晚了!感谢在2022-05-26 00:47:32~2022-05-27 20:2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我爱学习 5瓶;momo、四时荣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9章 通天之树(下)顾景星牵着马, 马上坐着得意洋洋的小公主,她往前探头,试图去清楚他的脸色心意。“我的额角抹了化瘀的药膏, 很苦很苦。你若是没偷偷亲我,怎么也会觉得嘴巴苦?”牵马人脚步不疾不徐, 向着那轮月亮走去。“疼吗?”他不回答公主的话, 只转开了话题, 在听到公主尾音上扬的一句嗯字,他又道,“公主的额角, 疼吗?”既然问到了乘月此生最得意之事, 那她就要大吹特吹了。“不去碰它就不疼, 若是拿手碰上一碰, 就会有一点点痛。不过这点痛不算什么, 今儿我的脑袋立了大功, 赢来了一把祈福的五彩弓箭, 多高兴啊。”前方传过来一点笑, 顾景星嗯了一声, 不回头, 手却向后递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物事。乘月好奇地接过来,将油纸打开, 瞧见了里头有两块黄色的小方块。“这是什么?”“元胡糖。”顾景星依旧慢慢牵着马儿走, 嗓音在月下几分温煦, “元胡粉混入麦芽糖, 入口略苦, 愈吃愈甜蜜。”坐享天下的万金公主素日里吃的糖, 无一不是精心制作的, 哪里见过这等粗简的糖,更不用说其中还混入了元胡粉这等物事。寻常她吃的糖,莫不就是梅子糖、糖椰丝、蜜饵糖、冬瓜汤……元胡糖是什么糖?乘月不曾吃过,闻言捡起一颗放进嘴巴里,一股中草药的苦涩登时充盈在舌尖儿,小公主苦的一张小脸儿皱成一团儿。“好苦……”顾景星嗯了一声,“先苦后甜。”乘月坚持了好一会儿,这才品咂出一点点苦,眉毛眼睛方才舒展了一些。“这种糖制来有何用啊?倘或不是你给我的,我尝一口就要吐出来了。”“我在军中,常吃元胡糖。”顾景星的声音轻轻缓缓地传过来,“活血镇痛,若是受了伤无法安眠,含一颗便可得安宁。”“受了伤无法安眠……”乘月轻声重复着,忽的伸手拍了拍顾景星的肩膀,好奇道,“你常常受伤?”公主轻轻的一拍,简直像叶子落在水面,可顾景星的肩头却下意识地沉了沉,像是吃了痛之后的反应。“你的肩膀怎么了?”牵马的脚步略顿了顿,顾景星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行。“我常常先行探路,同敌人正面交锋的机会不多。”他避开了肩膀的问题,只往前指了一棵树给公主看,“草原不生丛林,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棵树。”乘月也很奇怪,在这片广袤的坝上草原上,却不曾有一棵树,眼下她顺着顾景星的手指看去,但见那远处,有一棵树冠蓬大的枫树,月色下它的树叶斑斓,似乎每一片都有不同的颜色。“像是枫树。”那棵树并不高,树冠却很蓬大可爱,乘月推测着它的名字,似乎颇有研究的样子,“它独自一个站在草原上,看上去好寂寞的样子。”顾景星嗯了一声,“该是五角枫。”他说起方才的那一株小树苗,“这是云杉苗,就种在枫树旁好了”“这样再好不过了,云杉也有了伴,枫树也有了伴儿。”乘月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口中的糖愈发香甜,她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种了这株云杉,我们去树上坐着看月亮可好?”那有什么不好的,顾景星嗯了一声,脚步轻快了许多,再翻过两个低矮的坡头,便到了那一株孤伶伶的枫树下。“好奇怪啊……”乘月仰头看着眼前低垂覆着草原的那轮圆月,“无论我们走到哪儿,月亮就一直在眼前,追不上,碰不到。”顾景星取下青藤,又从白马侧袋里取出小铲子,递给乘月一把。“明年再来看,或许能长很高。”顾景星拿铲子往草地里铲去,挖开了一小片草,露出了黑色的土。乘月觉得很有趣儿,索性席地而坐,拿起小铲子一点一点地挖土。“白日里我中了一球,这会儿又要种树,和你在一起,总有许多新奇有趣的经历。”她兴致勃勃,抬头去看顾景星的眼睛,“一会儿我还要躺在枫树上瞧月亮。”顾景星轻笑一声,手下挖土不停,“公主未来想做什么?”这样的一句问有些突然,乘月闻言停了小铲,托腮想了想:“……想做什么?我是公主啊,还能做什么?做夫子?养花儿的能匠?还是像哥哥一样,天南海北的跑一跑。”公主的嗓音稚软,在草原的凉夜里尤显出几分孩子气。“这些都好遥远,目下我对马球很有兴趣,回到宫城里,我要好好地打几场。”她说着去问顾景星,“那你呢?你要做什么?”顾景星停下了手中的铲子,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那我就为公主拿画杖。”打马球不仅需要马儿,还需要一柄画杖,专来击打球,顾景星说要为她拿画杖,这让乘月很高兴。“那我就要把画杖走哪儿带到哪儿。”她说着,眼弯弯地看着顾景星,顾景星不说话,在公主看过来的那一眼垂下眼睫,分明是在笑。“好。”泥土被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土坑,乘月拿起小小一束云杉苗放在了土坑里,扶住了,看顾景星往里填土。“往后若是我们俩不好了,这株云杉树要归我的。”她摸摸小云杉稚嫩的枝叶,毫不吝啬对它夸奖,“你呀,长成了一定很可爱。”云杉种下了,顾景星找来一根细木柴,扎进了土里,好叫刚种下的云杉不歪斜。往后我们俩若不好了,这种话不知道为何听起来却很暖心,顾景星将那云杉与木柴周遭的泥土压的夯实,旋即走到那株枫树下,一纵身踩上了树枝,向下伸出手来。“来瞧月亮。”“本公主不要你帮忙,自己就可以。”顾景星方才纵身上树的身姿实在俊逸,乘月觉得自己也可以,跑到树下摩拳擦掌,抱着树干爬了半天,无奈就是上不来,只得抓住了顾景星的手,他在树上一用力,乘月就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下一瞬就跳上了另一根树枝。枫树树干苍劲,树枝也很夯实,即使坐了两人,也不摇不晃,很是稳重。乘月倚靠在树干上,看着那一轮近在眼前的月亮,只觉得心绪安宁。“你在北境可有闲暇的时候?都会做什么?元善说,她爹爹不打仗时常喝酒,喝的烂醉不醒。”哪儿有闲暇的时候呢?顾景星想着,安静地望着圆月。“……也会与同袍一起饮酒。”真好,男儿们都学会了饮酒,走遍了四方,唯有她在四方城里望着月亮,难得出一次门。乘月在树枝上动了动,却险些掉下去,慌的一把抓住了顾景星的肩头,却在稳住了之后,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她奇怪地放开自己的手,“你的肩膀怎么了?”顾景星说没什么,“打马球时,肩头被撞了一下,无什么大碍。”他是最能捱的人,如果只是撞了一下,怎么能面带痛楚呢?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乘月回想着白日里打马球时的情形,想到有牧民的孩子冲出来,顾景星紧急勒马,从马上摔了下去。当时她见顾景星安然站在地上,还以为没什么事,现下看来,一定是被撞到了。她着急起来,从小挎包里拿出了一颗糖,举在了顾景星的眼前。“快吃一颗。”顾景星一笑,将那颗元胡糖放进了口中,“并不疼。”有些歉疚之情慢慢地爬上了乘月的心头,她眨巴眨巴大眼睛,眼圈就泛起了红。“怪道你带了元胡糖,原来自己也受了伤,不是被马儿踢了一脚,就是撞上了什么钝物。我额头就撞了这么一角,我都觉得疼,别说你这儿了。”“这不算什么。”顾景星看向公主,从她泛红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忧与歉疚,“不过一点瘀青罢了。”他的一句这不算什么,却能使乘月发散的更多,她没来由地就委屈起来,眼睛里一瞬就蓄了浅浅一层泪。“方才你说受伤时睡不成觉,就会吃元胡糖助眠,由此可见,你在北境一定常常受伤……我也不知道你都受了什么伤,可有人照顾你。”“……在禁军里办差也很好啊,”乘月拿手背拭了拭泪,“不是还说要给我拿画杖吗?”顾景星转过眼,视线看向枫叶之后的月,“到了冬日,天寒地冻,便不能打马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