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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1 / 1)

极冰冷的四个字有如冰雹一般砸过来,公主尚在怔忡,眼前人却垂首,解开公主握着不放手的佩刀绳结,佩刀应声落地,因有刀鞘的缘故,只有沉闷之声。顾景星大步而去,盛玢领兵跟上,他离的远,并不曾听见公主与步帅的对话,只是机敏如他,却从两人的动作神情里,捕捉到一些信息。顾步帅待公主养的绿头小鸭温柔,待公主拜月亮的紫檀木供桌温柔,待公主养花儿的琉璃房子也温柔……却只对公主一人不温柔。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6-16 00:46:35~2022-06-17 01:5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一颗马卡龙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菂菂、melody 5瓶;我爱学习 2瓶;崇一、29638703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5章 风花雪月飞檐反宇后的天际显出了一点微茫, 天光不算明亮。公主坐在仁寿宫后殿的廊下,膝上搁着顾景星丢下来的鎏银腰刀。步军司的亲军侍卫皆佩三尺腰刀,精钢所制, 刀身双道血槽,锋利无比(1)小女儿丝发披两肩, 眼下泪痕未干, 眼尾略显红肿, 明明前几日还是热切如朝阳的女儿家,今日却成了望之茫然无措的小可怜儿。时辰太早,太娘娘都还未起身晨练, 宫人在殿里殿外静默着, 无人敢往公主身边去。云遮捧了白玉凤首梳来, 坐在乘月身边儿, 轻轻为她梳着黑发, 口中轻轻慢慢地哄着她。“……阴雨日又睡不好的话, 该头疼了。奴婢记得啊, 皇后娘娘小的时候也不爱保暖, 每每小日子来时, 额心到眉骨那一块, 就疼的厉害。”云遮轻声软语的说着,不免想到十几年前的旧事。皇后娘娘从前爱头疼, 实则还有气性太大的缘故, 她为人爱钻牛角尖儿, 同陛下俩人又是少年夫妻, 难免吵吵闹闹, 皇后娘娘便一气就是好几天, 身子就越来越不好了。话说到这儿, 云遮的语气难免有些低落,乘月察觉了,转过头来抱了抱云遮。“……云遮,你也想我娘了是不是。”即便自己愁肠百结的,心性纯善的小公主仍在安慰着云遮,“可见人呢,不能轻易动感情,若是我娘亲不嫁给我爹爹,说不得这时候还在苍山洱海骑马射箭玩儿呢……”也不至于落的如今香消玉殒的结果。好端端的小女儿,前些时日还是一团孩子气,今儿却能说出不要轻易动感情的话了,直心疼地云遮反抱住了公主,在她的肩背上拍了拍。“好公主,世上在意您的人多了,何必为着不在意你的人难过呢?听奴婢的,一时沐浴更衣,去瞧瞧雨后的山景,您要是高兴,再往元善姑娘家去一趟也使得……”云遮说的每一样,乘月都提不起兴趣来,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望望她,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下来了。“他是在意我的呀,分明是故意对我冷淡,我就是知道……”这一时公主的心才将将被伤过,每个三五日是走不出来的,云遮自是知道,这也不强哄她,只将搁置在公主膝上的精钢腰刀拿起来,想往寝殿寻了个妥当的地方搁下。正将腰刀拿在手上,忽听那一头廊下传来了太娘娘略显疑惑的问询声。“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竟起这么早?手上拿的是什么?怪晃眼睛的。”云遮闻言心一跳,托着腰刀没敢抬头躬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步军司顾统领的腰刀落在了这里,奴婢正要收起来。”乘月只转过眼睛,无精打采地站起身,见祖母额上绑了镶了绿松石的防风抹额,正往她这里走来,这便垂着手走过去,托住了祖母的手肘,随意寻了个话头。“下雨了,您也练不成拳了吧?”太娘娘听到云遮说顾统领,又见小孙女儿眼睛红红的样子,立时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雪兔啊,祖母年纪大了,旁的本事没长进,倒是有一样,我算是琢磨明白了:这普天下的女儿家,不管是为人妻还是为人母,都是最不痛快的。”她说到这儿,扭头看了孙女一眼,见她倒是一脸乖巧的样子,见祖母看她,乘月便仰头懵懂一问。“那什么时候是最痛快的?”太娘娘笑了,凑近了乘月的耳朵,悄声儿说道,“一是在父母膝下承欢,每日只想着逃学、玩耍、偷糖吃的时候,二呢,就是如今,祖母自称哀家的时候。”乘月似懂非懂,云遮却在一旁听明白了,心下了然苦笑:说白了,不就是未嫁与丧夫的时候么?这话的确通透,倘或从前皇后娘娘不走六千里的路,往这宫城里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那如今在大理,一定过得快活又恣意。太娘娘知道以孙女这时候的年龄,必不能与她这个知天命的老太婆共情,只引着孙女儿往寝殿里去,寻了软塌坐了。“那顾景星生了一幅好模样,又有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你同你爹爹都瞧中了他,可那小子倨傲的紧,冷冷清清的,哀家不喜欢。你是哀家手掌心里捧出来的心肝儿,又是普天下顶顶尊贵的女儿家,什么样的好男儿配不上,非要他做什么?”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心事,太娘娘温慈的眼睛里,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愠意。“你呀,千万不要随你爹爹的死心眼!”乘月不明白,云遮却在侧旁垂下了头,心里一阵酸涩。公主默不作声地听着,太娘娘见孙儿似乎听进去了,这便又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你哥哥明日就回宫了,月余不见,哀家还挺想你哥哥这个犟种,明儿咱们一家人,好好地聚一聚才是。”这个消息的确叫乘月开心,她抹了抹眼泪,呜咽着说:“哥哥回来了就好了,我叫我哥哥去揍他……”公主孩子气的话惹笑了太后娘娘,旋即又是一阵儿怜爱,只抚了抚孙女的头,岔开了方才的话题。到了第二日的寅时一刻,鸦青色的夜幕下,帝京城的丽正门悄然开启,一整列形容肃穆的护卫军静默无声地列队而入,在车队的正中心,是四驾的王青盖车,因天气尚不算太冷,马车三面的帐帘皆卷起,其间坐着的年轻人,眼眸微闭,神色疲倦,正是大梁皇太子江步寰。他三个月前代天子巡视中原黄水沿岸之民生,前日便轻简行装,昼行夜伏,于此刻赶回帝,一直进了丽正门,换乘了皇太子所乘的马车,神情方才送泛下来。四更进城,整个帝京城都还在沉睡之中,禁军清了道,分列丽正门大街两侧,并不算扰民。皇太子拥有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又因这一年常奔波在外的缘故,使这份俊美多了些许的坚毅,愈发风采迷人。他并不像陛下,倒更肖其母段柔蓝,那年皇后故去,江步寰已有四岁,对其母的记忆比乘月更多一些。丽正门大街两旁的民宅很少,能在此地购置房产的,必要有万万家财不说,还需得有些皇亲国戚的关系,这一时大街上静悄悄,一侧的小楼上却悄悄开了一扇窗,有一位女子只露了眼睛望外探看,那眼神多有哀戚。正是从大理赶了六千里进京的段柔蓝,她是老镇南王的女儿,如今满打满算三十四岁,只是岁月不败美人,现如今的她倒比十三年前更美上一个台阶。她的奶母杨宝严在一旁小声儿道:“……消息必不会错,咱们就是算准了这个时机来的,不过说好了,您看就看,可别哭,惊动了楼下的守军,抓起来面了圣可怎么好?”段柔蓝一颗心全在大街上,不免探出头去看,只是还没见着动静,这便缩回去同她奶娘说话。“我怕什么?”奶娘不免无奈地看了她一样,索性把话说开,“您怕什么你还不知道?单云遮那小丫头那里,您就对不住。”段柔蓝心里咯噔一跳,回身瞪她,“我今儿是不想哭的,你可别惹我!”“说起来,云遮那孩子命可苦……”杨宝严叹着气,见自家郡主娘娘眼里包了泪,这便知趣闭嘴,“行行行,您那时候身不由己,也没顾上云遮,不怪您啊。”说话间,便听有回避的鞭声响起,段柔蓝慌的浑身一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捏着帕子趴在了窗子口往下探看去。那大街上遥遥行来了肃穆的禁军,其间的马车上正坐了一位清瘦平和的少年,眉眼流转间自有一番清贵之韵。段柔蓝的眼睛便移不开了,只将帕子死死抵在嘴边,眼泪如雨似的落下来。正哭的不能自已,忽听楼下一声断喝,段柔蓝何等机敏,一下就将头缩回去,岂料慌中出乱,手里的帕子落了下去。江步寰只听有禁军护卫断喝一声,想来是两侧民居里有人细窥罢了,倒不以为意,只是上方却飘飘而来一方帕子,正落在路边,禁军侍卫捡起来,正欲收起来,江步寰目力极佳,正好看见那方手帕洁白如云,其上绣了一山一海,倒像是他打小看惯了的风景。他这一时闲适,便叫那护卫把帕子呈上来,果见那方洁白的帕子上,绣的果然是大理的“风花雪月”一时间心里藏着的情绪又有些发散,他将帕子拿在了手心里,示意护卫去查帕子的主人,这才百感交集地入了紫禁城。因皇太子是四更回来,一整个皇宫都睡下了,只有皇帝等着他,见他风尘仆仆而回,皇帝心里自有一番心疼,面上却不显,只听他将这三月的见闻与政务一一呈禀上来,父子二人便说到了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政务秉奏大半,皇帝看了看外头的天光,这便道了声晚间再说。江步寰这便拱手告辞,显是半点都不想留在这儿,皇帝倒生气了,一拍龙案。“怎么了?哪里受了气到朕这儿摆脸子?掼的你!”江步寰冷冷地转了身,“儿臣不敢。”皇帝见到儿子这等桀骜的面目就来火,气的走出了龙案。“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怎么着,你要记朕的仇记一辈子?”江步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方刚才落下来的帕子,展开在了皇帝的眼前。“儿臣并不记仇,儿臣只是偶然捡到了这方风花雪月的帕子,想到儿臣的娘躺在冰冷的墓穴里,再不能看到这般美景,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皇帝一把将他手里的帕子夺过来,狠狠地扔在地上。“看来你我父子之间的感情,很好挑拨,找个人往你面前说几句有关于你娘亲的事,你就能造朕的反!”他回身吩咐下去,“给朕去查!查到这帕子的主人抓起来,给朕好生的审!”江步寰见皇父怒意大盛,只平下心来,语声里难免带了些伤心。“儿臣告退。”江步寰说完,深深一跪,这便却步退下了。好好的一场父子相谈,到末了却又吵了起来,皇帝气的跌坐回龙椅,那阮升却将那帕子捡起来,在手里仔细端详,忽的脸色大变,谨慎地将帕子递在了皇帝的眼前。“陛下,您看这里……”皇帝冷眼看过去,只见那帕子右下角,绣了两个极小的字。厉厉。这两个字甫一跃入眼睛,皇帝就从椅上弹了起来,后颈肩背起了一身冷汗。“去取皇后的旧物来。”阮升知道事关重大,一路小跑去了寝殿,取了皇后娘娘从前的帕子来,皇帝心跳如雷,一点点比对,比对到最后,嘴角就抽搐起来,英俊的脸上不知是哭是笑。阮升觑着陛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若不是太子殿下留存的,那便是……”他不敢说出口,皇帝却平静了脸色,“他没有,厉厉的东西都在我这儿。”皇帝负着手在殿里走来走去,少说也走了几十个来回,地板都要被摩擦出一条纠结的坑来。他把地板摩擦出坑来之后,又忽然奔至寝殿,对着光亮的铜镜照来照去。阮升随着躬身进来,看见镜中的陛下英俊无比,倒是神情不知是笑还是哭,有几分诡异。“阮升,你看朕此时的样子,是不是很难被动摇。”皇帝对着镜子严肃起了面容。阮升察言观色,捣蒜似的点头。皇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真是一副坚毅模样,满意地颔首。“当一个人不可诱惑和不可动摇之时,他就会显得很迷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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