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到了陈家,陈小栓正要关门睡觉。陈小栓告诉白手,陈老三今天走亲戚去了,不会来了,所以他也没让白当来“上班”。今晚的三角钱赚不到了,白手转身要走。这时,屋里传出陈翠花的声音。“小栓,让你白手哥继续守着,万一别人偷偷进来呢。”陈小栓无奈,只好让白手进院。先小人后君子,白手冲着陈小栓伸手。“手哥,你真讲究。”陈小栓拿出三角钱,塞到白手的上衣兜里。“生活所迫,呵呵,生活所迫嘛。”白手找出那几块钉板,摆好位置,再钻进稻草垛里。没想到陈小栓也钻了进来,“手哥,我陪你。”陈小栓虽也只有十三岁,脑瓜却挺好使。他认为,白手也不是好东西,怕白手乘机占他妈的便宜。白手笑而不言,看破并不说破。可稻草垛里挺暖和的,陈小栓刚趴下不久,就呼呼的睡了过去。小屁孩不打呼噜,声挺大的。屋里的陈翠花也开口了。“白手兄弟,你到这边来。”白手本来就要找陈翠花说事,便调整方向,钻到了窗台边。有扇窗户推开拳头宽的缝。陈翠花的手伸出来,手上有三个鸡蛋,“白手兄弟,你拿去吃。”白手直咽口水,但还假装客气,“婶子,我吃过晚饭了。”“嘻嘻,有家不能回,吃的是老队长的稀饭,不顶饱吧。”“噢,婶子也知道了?”“你爸拿着菜刀,满村子的找你,谁不知道啊。”既然如此,白手也不客气,那两碗稀饭,一泡尿早就没了。剥鸡蛋,吃鸡蛋,三分钟完事,滋味也没吃出来。“够了吗?白手兄弟,我厨房里还有。”“够了,够了。婶子。”“白手兄弟,那就陪婶子说说话。”白手犹豫了一下,琢磨该如何开口,毕竟保媒拉纤,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行业。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好句来。“婶子,前几天有人帮你整理菜园,有这回事吧?”陈翠花哦了一声,“是啊,你咋知道的?”“这个人,这个人帮你干活,其实是看上你了。”“嘻嘻,是吗?谁呀?”“我说了,婶子可不能生气。”“不生气,不生气。白手兄弟,这个人不会是你吧?”白手笑道:“是老队长。”陈翠花大概怔了一下,“老队长?”“对,有一天晚上被我赶跑的人,就是老队长。老队长不好意思说,我就自告奋勇替他来说。”陈翠花半晌没有开口。突然,陈翠花爆笑起来。“咯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黄牛要拉大花车,老队长这是耍大活啊。”白手陪笑道:“瓜是熟好吃,姜是老的辣。婶子,老队长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的。”笑过之后,陈翠花问道:“白手兄弟,知道老队长多大年纪了吗?”“六十不到,五十七八了吧。”“那你知道婶子的年纪吗?”“婶子你么,比我妈小,应该是三十二三岁。”陈翠花道:“那你想想,我跟老队长相差二十六岁。等我五十岁的时候,老队长已经七十六岁,活着不活着的都不知道。你说说,我五十岁以后的日子过不过,又怎么过?”白手不知怎么回答,干脆不吭声。“还有一个问题,白手兄弟。老队长的几个儿女,至少有两个比我大,最大的已经三十八岁。你想想,我要是跟老队长过,他们会同意吗?”“应该,应该不会同意。”陈翠花又笑了,“所以啊。他们倒不会把我怎么样,但肯定要找你算帐,因为你是媒人啊。你说说,你会是个啥下场?”白手明白过来,吓出一身冷汗,“他们,他们肯定会宰了我。”“咯咯……你说,你靠谱不靠谱?”“不靠谱,不靠谱。婶子,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啊。”但白手不死心,脑子转了转,轻轻的叹了一声。“白手兄弟,你咋的了?”“没啥,没啥。只是我没法向老队长交待了,不知他老人家,以后还会不会帮我。”陈翠花道:“老队长不是那种人。”“难讲,难讲啊。”“那,那怎么办?”“算了,老队长不收留我,我到温桥街上同学那里住上几天。”“白手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咋样?婶子你说。”陈翠花道:“要不这样,你就跟老队长说,事情太突然了,我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这倒是个好主意,正中白手下怀,至少跟老队长有个交待,让他老人家的希望不致破灭得忒快。第二天上午,太阳都晒屁股了,白手还在老队长家的稻草垛里沉睡。老队长拿根木棍,往稻草垛里捅,一边用破嗓子吼起来。“哎,土崽子,该睁眼了。”白手醒来,老队长一个劲的催,他只好爬出稻草垛。“老叔,没啥事,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嘛。”“吃饭,还有汇报工作。”白手咧嘴而乐,老家伙真惦记陈寡妇啊。门口的小石桌上,放着一大碗米粥,一双筷子,和一小盆咸菜。白手蹦达过去,拿起那碗米粥,凑到嘴边,只听得呼呼的,米粥就只剩下了半碗。“哎,啥情况啊?”老队长迫不及待,拿棍子磕了白手一下。“吃饭天大,不得打扰。”白手将咸菜倒入碗里,拿筷子搅搅,再端碗喝粥。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你饿死鬼投胎的吧。”终于,白手喝完米粥,还把碗和盆都舔了一遍。“说啊。”老队长催道。白手抹抹嘴,直接就跑火车,“有希望,大有希望。”老队长两眼睁大,老脸发光,“咋个大有希望?”“我跟陈寡妇说,老队长帮你干活,是因为他喜欢你,强烈的喜欢你。”“说她的态度,她啥态度?”白手歪着脑袋道:“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据我的分析,她是在考虑,或者说,她犹豫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嗯,有道理,有希望。”老队长念叨道。“但是,人家也提出了两个重要问题。”“你小子快说,是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