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维道:“这么大雨,有事……”未等封维讲话说完,阚云开挂断电话,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大衣和雨伞出门。封维听着阚云开的声音不对,再打过去时已无人接听,只能在办公室等她来。出租车停在研究所门口,封维接过滴水的雨伞,递了纸巾给她,“姑奶奶,这么大雨,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见我?”阚云开走进办公室,封维倒了杯热茶,把伞撑在门口沥水。封维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大酒味?昨天晚上酒池肉林?”阚云开无精打采地说:“只有酒池,没有肉林。”出来得急,阚云开没有换衣服,衣摆被雨水打湿,神色恹恹,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颓废。封维笑说:“你还真是不把我当男的。”“我要是把你当男的,咱两不早就喜结连理了吗?”阚云开说笑着,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哥……你帮帮我吧。”封维心头一颤,阚云开鲜少求人,尤其以这幅姿态,他不得不往那件事上联想,他试探问:“怎么了?”阚云开敛眉低首说:“我昨天……又犯病了,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回家的路上,有个人吸毒过量倒在路边,那个味道……太窒息了。”果然不出所料,她的心结自始至终都解不开。她接着说:“还有一次事刚入职的时候,学院组织去戒毒中心做义工,有个人自杀,浑身上下都是血。”阚云开掩面啜泣,屋外暴雨似是诉说她的痛苦,“我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封维情绪略有激动,“那你这两次怎么回的家,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以往阚云开发病,思绪行为都会处在游离状态,五年前的傍晚,若非封维及时找到她,再走一步,她就要掉进江里。阚云开说:“顾煜都在。”封维对顾煜的第一印象不佳,阚家门口匆匆一面,他只感觉顾煜周身透着难以接近的气息,和李凯在冰窖短暂交流过后,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这个男人不简单。阚云开爱上他,只会辛苦。封维问:“除了呕吐,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记不起来了,应该没有吧。”阚云开手捧热茶,机械性地回答封维的问题,“其实只要我不闻不见那个东西,我很少能想起那件事,基本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甚至都以为自己好了。”封维沉默几许,问:“之前你一直抗拒治疗,也不配合吃药,这次主动是因为他吗?”阚云开点点头。她说:“哥,你说我是不是挺自私的?我有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心理问题,身体还有可能有问题……”封维恼怒打断,“闭嘴,医生只说有可能,又没说一定,退一万步讲,有我在,你怕什么?”他接着说:“心理问题对于干妈和我来说就更能帮你了,之前是你自己固执不肯配合,不管现在因为什么原因想通了,都是好事。”阚云开生硬笑道:“那我可别祸害你了,你家可是要有皇位继承的。”封维嗤笑一声。阚云开说:“你别告诉我爸妈,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们以为我早好了。”封维“嗯”了声,唯有心疼。办公室里的电视新闻滚动播报这天气实时变化,城中低洼地带积水严重,已经增派救援官兵前往救援。阚云开疑惑道:“为什么冬天还会下这么大雨?一般洪涝不都是四五月吗?我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封维说:“我也不比你在这里呆的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全球变暖,天气异常也是有可能的。”阚云开倏然想起顾煜留给她的纸条,他说有事先走,线下看来,大概率是去救援,她不由担心起来。阚云开说:“诶?今天是周天,你怎么还在研究所,我真是喝傻了……”封维无奈说:“我就来拿个东西,接到你的电话想说去你家找你,结果你挂得够快,再打过去你又不接了,我只能在这等着,托你的福,被迫当个先进分子,多加半天班。”他拿过桌上的车钥匙,“走吧,吃个饭送你回家,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阚云开听从安排,和封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格外省心,亦如顾煜带给她的安全感,不言而喻。两人驱车前往封维家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车内暖气作用加持,温暖如春,车外电闪雷鸣,诠释冬的残酷。同一片天地,却宛如两个世界。车载广播一刻不停地播报天气情况,灾情愈发严重,城中积水面积不断扩大,两人吃饭的计划只得搁置,封维掉头送阚云开回公寓。车内广播:“思源路三段积水严重,道路拥挤,救援官兵正在帮助被困人员撤离,请市民朋友谨慎前往该路段。“思源路三段?不就是这条路……”阚云开话音未落就看见前方长龙般的车队。前方隧道口积水深度达到极限,多辆汽车浮在水中,像漂泊的浮萍一般,后方水位线也足有二百毫米,没过半个汽车轮毂。封维将挡位挂去p档,“这下麻烦了,肯定要堵到晚上去了。”不过下午两点,天空已然一片漆黑,雨水冲垮线路,街边多盏路灯短路无光,十分阴沉。“先生,你们不要往前开了,后面有人疏散,想办法倒车……”车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天气阴冷,那人声音带着冷颤,“阚老师?”阚云开本倚着副驾车窗发呆,听见有人唤自己,她转头望向封维一侧,“龙子吟?怎么是你们?”龙子吟说:“雨来得太突然了,人手不够,部队大部分人都来救援了,顾队也在……”雨声混着雷声撕扯着耳神经,顾煜对于阚云开的名字过于敏感,他朝这边看来。第一眼瞧见的却是封维。阚云开仰起身子,拿过封维的手机,打开电筒朝窗外照去,光打在顾煜脸上的一刻,他凝固刹那,继而转身继续工作。“不和你们说了,你们自己小心点,注意不要让车熄火,不过你们车好,应该没问题的。”龙子吟急忙交代几句,赶紧朝后方走去,接着通知后车。封维制止阚云开解开安全带并且拿伞的动作,焦急又愤怒地按住她的胳膊,“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要下车,这是他的工作,你下去只会添乱!”阚云开停下动作,无助地望着几米外的身影。封维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爱上他只是因为你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而他恰巧在你遇险的时候救了你,吊桥效应你难道不知道吗?”作者有话说:下一更在8号中午12:00,之后恢复正常更新!感谢在2022-06-04 12:21:31~2022-06-07 00:0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粥粥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粥粥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二十一章阚云开手指紧攥伞柄, 视线支离回归,讶然看向封维,四眸相对不过几秒, 她黯然垂首,似也对数月来的情感拉扯产生了些许怀疑。吊桥效应, 她又如何不知?封维的话仿佛锯齿荆条, 无情地将幻境抽打成破碎的泡影, 揭穿她如精神病患者般的虚假寄托。事实答案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它如山间浮雾, 模糊易碎, 触手即散。阚云开是聪明人, 封维是清楚的, 点到即止, 不再他言。心间落雨滂沱, 车外疾风掠境, 斜雨簌簌落在风挡, 哪怕是压城的黑云, 都不见了颜色。车内, 唯剩下电台主持人循规蹈矩的播报声,除此, 再无生机。等了近十分钟, 后方车辆逐渐疏散开来, 封维挂档倒车, 发动机在如此天气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子经过顾煜身旁, 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对视的眼神。他尽心工作, 她自我怀疑, 心思却粘着在对方身上。阚云开没请封维上楼,撑伞下车,亦如丧尸般回到那间屋子,她没开灯,由着黑暗作祟。她摸黑进了浴室,不冷不热的水灌满浴缸,不着寸缕地迈了进去,肌肤与白瓷相贴,一点点滑落,直至水面没过头顶。一分二十七秒,她的承受极限。她扶着浴缸边沿猛地起身,湿发贴在肩颈后背,这短暂窒息濒死的时间足以让她想清真相。想起那些four lock,long island ice tea都无法让她入眠的夜晚,那些只有鼠虫蝼蚁作伴的时刻,和昨夜寂静空间中独处的安心。管他什么劳什子吊桥效应,现在她喜欢的,她想要的,就是那个男人。阚云开随手扯了架子上的浴巾裹在胸前,光脚踩在地板上,不深不浅的水印留在木纹上,她倒在床上,由滴水的湿发浸染枕被,沉沉地睡了过去。直至封维的车消失在余光视野里,顾煜才直起身子,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怅然若失的挫败感裹挟。封维和阚云开的关系熟人知晓,从无逾矩越界,说是亲兄妹那般也不为过,可在外人看来,那样的相处过于亲密。既无血缘关系,就有无限种发展延续的可能。“哥哥”,多暧昧的称呼。不得不承认,他们还算不得相熟相知,彼此讳莫如深的禁忌从来不曾提起,此刻他都不知该做何身份去询问试探二人的联系。是他一直将人朝外推,他没有资格。冰窖门口的一幕倏然浮现,绞噬血肉,他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中与野兽搏斗厮杀的奴隶,负隅顽抗,却还是逃不过被撕扯践踏的命运。“顾队,小心!”说话间,顾煜被李行扑倒在人行道上,二人大半个身子被水淹没。顾煜未缓过神,身旁一棵大树被疾风拦腰折断,就倒在他适才躬身站立的位置,枝干如利刃锋利,将他左臂生划开一道五厘米的血口。顾煜忍痛站起,淡淡答道:“没事。”这次内涝不算严重,救援工作在下午基本结束,回到部队,顾煜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左臂临时缠绕的纱布淋了太久的雨,与伤口粘连在一起。医生说:“你这要发炎,挂吊瓶吧,伤口太深,我给你缝针。”人手紧缺,连昨日成婚的张赫也被紧急召回,一行人先行去澡堂洗澡。李行不解说:“老大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那么粗的树倒下来,他和没看见一样。”龙子吟拧开水龙头,热水浇在头顶,他说:“女朋友都要被人抢走了,能在状态就怪了。”张赫正抹着洗头膏,蒸汽扑面,他眯眼侧身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