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几日前，他们在大渡河下网的时候，除了王炳全以外的渔夫全丧命了。据说被衙门打捞上来的尸体，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双眼更是只留下了两个空洞。传闻是由水鬼所害。张斗不由得露出怜悯，恐怕王炳全已经失心疯了，怪不得会停留在鱼市上不走。他叹了口气说道：“王炳全，我把这鱼儿买下，你早些回家吧。”王炳全抬起脑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斗，嘴角还露出了极为夸张的笑容。“三文钱。”张斗脸色难看的从怀里掏出钱袋，送瘟神般取出几文钱，数也不数就递给了对方。王炳全熟练的用草绳穿过鱼嘴，然后把整条鲢鱼递了过去。“记得煎着吃，鲢鱼肉质嫩滑，鱼眼更是一绝。”就在张斗即将接过的时候，突然有人将鲢鱼截胡，动作恰到好处的抢过草绳。他连忙转头，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衙役。“你……”任青并没有将鲢鱼交还的打算，反而劝慰道：“你赶忙上船吧，就当花个三文钱买条命了。”张斗因为对衙役的忌惮，只得吃了这个闷亏，同时心里生出浓浓的疑惑。一条发臭的死鱼，哪用得着两人争夺，还有三文钱买条命是什么意思？张斗满头雾水的走到码头，他又朝王炳全的方向望了眼，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的拐进了小巷。他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王炳全怎么看都像是索命的厉鬼，连忙撑船就走。而任青提着鲢鱼晃晃悠悠，眼睛不断的观察着弄堂周围。他暗中走访无头案尸体，结果发现部分死者的住所靠近水源，借此查到了河兴街。这些人的共同点都是生前买了条死鱼，吃下后眼睛便开始发痛，最后化为无头的尸体。其余尸体遭遇的情况却各不相同，说明百目者从未露过脸，一直通过某些手段杀人于无形。任青在弄堂的尽头等待着，附近没有丝毫的光亮，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亮绿色的眼睛逐渐朝他靠近，并且还能听到些莫名的呢喃声。“我没有想要杀死他们。”“他们该死，该死。”“怎么能怪我，千万不能怪我。”“死死死死死！！！”王炳全走了过来，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怨毒。“我是来还你鱼眼的……”任青察觉到异样，他向手中的鲢鱼看去，只见鱼身的鳞片逐渐脱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人眼。恍惚间鲢鱼变得极为鲜活，就仿佛刚从水里跃出来的，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任青的重瞳转动，幻象转瞬即逝消失了。他伸手捏了下鲤鱼，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的异物，撕开鱼腹后一颗人眼从中掉落。任青见人眼还在动弹，他直接踩成肉糜，然后向王炳全靠去。王炳全面朝墙壁自言自语，他仿佛感受到极度的恐惧，瑟瑟发抖的跪倒在地上。“别杀我，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每日都将眼睛喂给活人，连同村人都没有放过。”他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惊愕起来：“我没有杀他们，只是把眼睛藏在了鱼腹，他们买下我的鱼就该死。”任青将短刀从腰间拔出来，然后挪步而去。王炳全的脑袋变得通红，甚至眼珠子大半都凸了出来，但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百目者的能力是制造幻象，想要借此操纵人心并不难，王炳全明显是对方的傀儡罢了。任青朝墙壁看去。换作其他修士，哪怕能夜视也无法细致入微的观察，但重瞳者却游刃有余。只见墙壁上蜗牛爬动着，那脑袋的触须间长着只人眼，用诡异的眼神与任青相互对视。还没等任青有所反应，蜗牛爆炸化为烂泥。随即王炳全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他痛苦的捂住断裂的脖颈，脑袋落在了地上。脑袋迎风滚动，眨眼间便冲出巷子。任青赶忙追上去。以百目者的手段根本不像是刚晋升，总感觉在三湘城隐蔽已久，杀人取眼也并非修炼无目法。或许身受重伤需要救治，或许垂老将死延寿续命。真是如此的话，百目者绝对依靠诡异物才达到半尸的。想要让百目者晋升的话，必须吃下百目魔君的诡异物，九死一生不说，哪有这么轻易能找寻到。难道对方制造混乱，在掩饰什么？第十五章 拔刀瞬杀夜幕低垂，任青犹豫了片刻后，脚步轻快的跟着人头。他并不担心自身暴露给百目者，因为蜗牛与鱼腹中的人眼都是死物，只不过被术法影响。否则在任青接触的时候，早就得到了百目者的信息流。主要是东城的方向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并且大量的捕快已经开始封锁街道，让他隐隐顾虑。任青不想放过百目者的线索，干脆与人头保持数百米，依靠着重瞳者的能力，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扑通。人头掉到用来接引雨水的沟渠里，继续向城南的方向而去，速度不快却极为隐蔽。任青抓着腰间的短刀，双眼的瞳孔相互转动。之所以用刀，只是觉得顺手罢了。城南相较于其他城区，更加鱼龙混杂，死去的尸体一大半来自于帮派的拼斗。虽说衙门有过整治，但情况却没有任何的改善，反而愈演愈烈。但这也造就了城南夜间的繁华，几乎每条街都有花楼，一股子胭脂的味道弥漫于空气。赌坊更是不再少数，乌烟瘴气免不了有帮派把手。任青跟着人头前去的地方非常靠近居民区，所以门窗紧闭倒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等人头的速度缓慢下来后，他随之调整步频。只见人头滚进了间破旧的城隍庙，任青找了片树林躲着，利用草丛暗中观察。片刻后，有个男子不断的环顾四周，偷偷摸摸的进了破庙。百目者？不对……任青的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继续耐心的等待，并且取出猪眼吞入腹中，热气能保持浑身的气血快速流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男子走出破庙，他用棉麻布将人头包好，双手抱在怀里打算向居民区而去。任青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此人的长相。大概有二十五六岁，裸露的皮肤上遍布刀疤，眼神显得非常狠辣。他提着麻布没走几步，却见远处多了个身影。对方被树木形成的阴影笼罩，长相无法分辨，就感觉散发着一股令人生惧的气势。男子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表情惊疑不定的盯着，然后下意识的拔出了腰间的砍刀。“在下河泥会陆平，敢问是哪路好汉？”任青冷冷的说道：“衙门的，找你问事。”一听这话，陆平连退数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大人可是禁卒？”任青没有回话，继续目不转睛，脚步缓缓靠去。“大人，我可未曾犯事，而且河泥会最近……”“你手里的是什么？”“不是我杀的！”陆平脸色惨白，浑身一激灵将人头掉在地上。在任青带来的恐怖威胁中，他顾不上那么多了，皮肤蠕动间，额头多了几只眼睛。任青想起从书铺搜到的无目法，看来并不是凑巧，那名百目者在有意识的散播。百目者控制部分修士为自己收集人眼，剩下的都是转移禁卒视线的弃子罢了。搞不好百目者从头到尾未曾现身，利用术法就搅动着全城一滩浑水。出现的那些无头案，至少有小半是修炼了无目法的人所为，虚虚实实难以理清。这样一来，哪怕有禁卒插手其中，百目者也可以轻易的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