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莺心里得意地翘鼻子。“不管你怎么骗我,我都相信你。”她深情地握住他的手,软声软气:“你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没关系, 之后告诉我就好啦。我会听的。”何宴少见的怔忡。他的目光变得很深, 一种晦涩难言的情绪翻涌。如海遇飓风, 惊涛骇浪。他的声音低哑:“……原莺。”“嗯。”她小小地应一声。他说:“我想吻你。”四个字,万籁俱寂。园区的歌声、游客的笑声、头顶跳楼机的尖叫声,一起遥远。唯独心跳声主宰。原莺思绪白茫茫一片。浑身过电。她下意识想握紧什么。收拢手指,掌间是他的手。纤细的睫毛胡乱地扑烁。她的耳尖渡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又、又不是没有亲过……”“是吗?”他开口。喑哑的字、潮灼的吐息,一起碾在她柔软的唇上。气氛湿漉漉地升温。“你知道我要亲哪里。”她当然知道。该接吻了。人类为何接吻?他们睡前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思考哲学。只是, 原莺睡前趴在床上, 看小说。男主千方百计地挽回女主, 最终,竟然是用一个霸道的舌吻让女主回心转意。原莺当即愤怒地在评论区痛骂三百字诈骗,敲击键盘的时候,她又想,接吻有这样大的魔力吗?她扭头问何宴。他说或许。吠陀梵语经文里写,嘴唇相接,可以吸入彼此的灵魂。是一种邪恶的仪式。原莺被他这一句话吸引。她说多浪漫啊。交换身体的二十一克重量,明明,是一种庄严而圣洁的仪式。何宴很淡地笑了一下。原莺趁机问,那你不亲我的嘴唇,是因为觉得邪恶——还是庄严?他想了一下,说,都是。而现在他要来亲自开启这个仪式。鼻息近在咫尺。原莺的嘴角抿起一个羞赧的弧度。脸热,让她头脑也晕乎乎的,呼吸都随着何宴的迫近,短暂地屏住。是她期待已久,但真正来临,又是她开始胆怯。他的眼神很吓人。像一只即将忍耐已久的野兽,终于要破笼而出,享用盯上许多的猎物。他要拆吃到骨血入腹,才会餮足。原莺不由往后躲。脊背撞到他另一只手。她从跳楼机上下来,嫌热,才脱了羽绒服,底下单一件贴身的针织衫。很显身材,也很薄。他的手贴上来,严丝合缝。脊骨一路麻到后脑。她动弹不得。原莺只能张了张被盯紧的唇。她开口,小声讲话,试图打破这种粘稠得让人腿脚发软的氛围。她问:“你……这么喜欢这个回答?”“嗯。”他的眼睛已经不再直视她。薄薄的眼皮垂下,目光犹如实质——假如真的化作实体,原莺不合时宜地想,那她的嘴唇,一定已经被蹂/躏得一塌糊涂。太吓人了!!原莺急:“我还想出一个更好的,你——你要不要比较一下,更喜欢哪个?”何宴陡然顿住。他的目光慢慢地上移。语气极差,顶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原莺根本不敢看他。“我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回答感动啦。”她绞尽脑汁解释:“我还可以给你编十个类似的——二十个都行!你、你不要为你的一时冲动后悔,到时候没人给你买单,铁窗两行泪……”她越说越觉得不对,闭嘴。头顶寂了半晌。他磨了磨牙尖:“编、的?”说漏了。原莺耷着小脸,破罐子破摔:“你下次想考验我,能不能换一个题目?你也太容易被感动了。”身前气压骤降。山雨欲来,小鸟头埋土坑。“原莺。”他一开口,周身气温都低了两度。他冷笑——或者皮笑肉不笑,总之笑了一声,叫人后背一凉:“真有你的。”原莺看地。视线里那双berluti的布洛克靴掉头就走。原莺默默地跟着。何宴腿长,几步她就跟丢了。再抬头,满园游客,不见他身影。好吧。她沮丧地看一眼身旁的鬼屋,决定恢复一下心情。或许特意标注极恐,十八岁以下禁入。这条队伍不算太长。二十分钟后轮到她。大约十几个人依次进了一幢漆黑的屋子。门在牙酸的嘎吱声中合上。突然,停顿一下。屋外的光,被一道侧身进来的身影挡住一瞬,应该是又放了一名游客进来。原莺回头的时候,门已经关上,看不清人了。她没有在意。四角的电视机亮起沙沙作响的雪花屏,已经开始播放鬼屋的背景剧情。莎伯伦公爵娶了一位贵族家的美艳夫人,她在诞下一对双胞胎后得了重病,容颜不再,成日卧病在床,公爵与儿女来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偶然的一天,她发现公爵有了外遇,并且觊觎她的财产。夫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自焚在火中,用狠毒的巫术诅咒了他们,从此阴影笼罩莎伯伦家族的每一个人头上……恐怖片的拍摄手法,加上背景音环绕,已经有人被吓到了。原莺的脚被踩了一下。她小小地叫了一声。身后,顿时有人靠来的脚步声。难道是npc来了?她兴奋地期待。却不及她转头,前面踩她的人先扭过身。借着黯淡的光,勉强能看清,是一位模样清秀的男生。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这太吓人了。”“没事。”她笑。他看了看她身边:“你也一个人?”“嗯。”原莺点点头。男生犹豫一下:“要不要一起?”“好呀。”她欣然同意:“我看网上说,等下还有一段坐船的路。我们可以坐一起。”男生:“你不害怕吗?”原莺摇头。“厉害。”他不说话了。背景故事播放完毕。电视机的屏幕熄灭,地板开始轰隆隆地下降。到底,众人面前的铁门缓缓拉开,展现一条黢黑的路。原莺打开手电筒,跟着大家一起往里走。队伍走得太慢,她慢吞吞地跟着,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他们是不是要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