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顿时无语,她忿忿地拿过易拉罐,“刺啦”一声打开,用力喝了一大口。咕噜噜的碳酸气泡,入口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酒精气息,但大部分还是菠萝果汁味道。“好甜。”她放下菠萝啤,说道。闻言,王法又站起来,回到屋里,拿出一个装了冰块的玻璃杯。大概为了响应她希望展示特殊才艺的要求,王法还去学生们种的菜园里,摘了两片薄荷叶子。他把菠萝啤倒进杯子里,加上搭配的气泡水,最后在最上面的漂浮的冰块上,放了两片薄荷叶子。淡黄色液体配着晶莹的冰块,还有绿色点缀,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刚洗完澡的热气未消,暖炉也热烘烘的。林晚星端起杯子,小心抿了一口,虽然有点凉。甜味刚好。王法的举动近乎是在安抚她,林晚星又喝了一口,说:“教练手艺无敌,可以开店咯!”“过了。”王法说,“没问你要转账。”林晚星这才放心喝了一大口,很淡的酒精和薄荷味充斥着口腔,疲惫和倦意都冲散不少。王法则像往常一样,直接拉开拉环,拿着罐子喝了起来。林晚星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和王法会有像现在这样,他们每天晚上,会习惯喝点什么。王法虽然平时说话会很有趣,但当真正和她面对面坐在一起地夜里,他总显得格外沉静。而她对面这样的王法,则会不知不觉,一个人絮絮叨叨起来。“我还是很有挫败感的。”林晚星举着几乎没有酒精的菠萝啤说,“我一直以来的工作呢,就是教育孩子们,应该重视过程中不断的进步,大家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好像,所有的努力在输球面前,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虽然酒精含量很低,但林晚星觉得自己有点喝醉了。她曾经问过王法,关于球队稳定性的问题。王法那时的回答犹在耳边:任何涉及到集体的东西,又有共同目标,都不可避免会吵架,那么难不难带只取决于一点,球队成绩。她以前认为自己理解这句话。可真当她的学生们,因为输球而产生剧烈争吵时,她才真正明白。结果永远是最重要的。她絮絮叨叨给王法讲了很多,比如相较于结果,关注过程本身和能力水平提高,在无论教育心理学领域或运动心理学领域里,这都是基本原则。她讲了德韦克最经典的成就目标理论,科温顿的自我价值理论。她像写综述一样,给王法讲了所有关于个人发展的理论。她说这些理论,在将人类心理倾向分类后,都致力于阐述一点:无论做什么事情,只有专注自我、只考虑“”我是不是一天更比一天强的那些人”,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并且收获真正的快乐。那么,成功应该被定义为实现过程目标和超越自我。“我们每天都是这么做的啊,那么多计划和表格,希望学生们专注在训练本身,自己足球能力的提高上,他们每天也都很认真完成了。”林晚星越说越感到无奈和困惑,“可是输球,只要输球,这些好像都变成无用的东西。”从理论到实践的跨度巨大,好像无论她和学生们做了多少努力,这一切都敌不过球场上的一场惨败,挫败感能瞬间击毁很多东西。最后,她半趴在桌上,看着王法:“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的痛苦是从哪里来的呢?”青年推动桌上的易拉罐,用已经不那么冰凉的罐子,贴了贴她的脸,算作回答。冰凉的罐体,湿漉漉的水,她脸颊上沾上一些。林晚星趴在桌子上,仰起头,能看到月光下,王法深邃悠长的目光。“我以前不明白,现在好像有点知道了。”她这么说道。第89章 休假后来, 林晚星想,如果这是学习的话。那目前踢永川恒大,对学生们来讲就让好比小学生哦不、初一生, 去考高考数学卷子。太困难的考题, 缺乏区分度的试卷,容易让学生们失去信心和学习的乐趣。林晚星也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看强者的世界,是否还有那么多的意义。不过幸好,从现在到下场比赛间, 有两个月的休赛期。没有比赛日程压迫,时间可以解决一些问题。林晚星和王法决定,在对阵永川恒大比赛后, 就给大家放两天假。但学生们根本不想要自由。他们要死要活, 就是不想休假。用大家的话来讲就是“呆家里满脑子都是比赛!”“已经差距这么大, 不努力怎么行!”“一个家好无聊!”总之,就是有理有据。周日一大早, 林晚星又被他们在天台菜园的劳作声吵醒。男生们干活很麻利。小米粥配咸鸭蛋,鸡蛋饼配榨菜丝,还有豆浆牛肉馅饼。林晚星看着那一桌早餐,只能闷头吃饭。学生们虽然嘴上嚷嚷得热闹, 但心里显然也没从昨天失利阴影中走出来,吃得很沉闷。王法推门出来时,被这种干饭气势震慑住。他在炉子上盛了碗粥,坐到她身边的空位。吃了两口, 王法才意识到什么:“今天不是放假吗?”“对啊。”林晚星也困, 昨天和王法闲聊到很晚, 又喝了酒,没睡醒。王法打了个哈欠,忽然有点可怜地说:“还以为资本家一月两天休息都不给。”林晚星听到这话,眼睛亮了,冲学生们拍拍桌:“听到没有,教练想放假,你们自己不想放假不能不让我们休息!”“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休不休息不该由我们自己投票决定吗?”“对啊,老师教练你们想休息可以休息!”“但不能强行决定我们休息不休息!”学生们一人一句,绕口令似地,让林晚星头大。冬日暖阳从顶棚照下,菜园里一半耐寒植物,还在孜孜不倦生长。她想了想,只能请他们自便。林晚星原本的休息日计划非常简单:早上洗被套、晒毯子打扫房间。下午看书午觉。晚饭前问王法有没有安排,是否要一起觅食。阿宅的人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洗衣机放在屋檐下共用。林晚星把要换洗的四件套扔进洗衣机,王法很自觉地拎着自己换下的床单被套,一起拿来。男生们则在外面逼逼赖赖,这个宝贵的休息天到底要干嘛?他们先列了一堆计划,什么狼人杀、三国杀这类卡牌游戏,或者一起看电影,林鹿则提议大家一起五排上分。最后一项被立刻否决。“我们上次五排不是被对面当猪杀!”俞明说。“有没有可能你们本来就是猪?”祁亮笑。男生们在一旁吵吵,最后聊着聊着,他们终究还是气不过昨天惨败,抱着足球下楼。天台陡然一空,空气里只有洗衣机滚筒孜孜不倦的工作声。林晚星收拾完房间出来,只见王法一个人躺在天台木沙发上。他的鸭舌帽反扣在脸上,纯纯地晒太阳。洗衣机恰好停下,空气里是洗衣粉和阳光的香味。王法站起来去拿洗干净的床品,林晚星去支竹竿。小脸盆装不完洗好的被单被套,王法分了好几次端过来。他侧脸上有木沙发压出来的红痕,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林晚星把被单拉过竹竿,忍不住问:“教练心心念念的休假,没有别的安排吗?”阳光透过蓝色格纹床单,他睫毛很长,眼瞳颜色显得格外浅了。王法很无辜:“我在等小林老师安排,是表现得不够明显吗?”风吹起床单,林晚星被糊了一脸。她手忙脚乱挥开床单,“咳咳”两声:“让我想想啊。”王法从塑料盆里捞起最后一条床单,隔着竹竿抛过来。床单上是一黑一白两只小猫,林晚星捏住布料边边,把它抖抖平。蓝天下,小猫皱巴巴的身子被展平,空气里是洗衣粉的清香。王法也学着她的样子。抖抖。商业街,橱窗。落地玻璃窗里的小猫抖了抖身子。那是只胖乎乎的奶牛猫,两只爪子前撑,背压得低低的,用力伸了个懒腰。王法白皙的指尖敲了敲橱窗,小猫用屁股背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