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师闻言,欣然举杯起身。“能与陛下结秦晋之好,是臣的福气啊!谢陛下!”皇上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意,随之不动声色的掩去,笑道:“也是朕的福气。”乾元朝文以康丞相为首,武以秦太师为首。太子已是风头鼎盛,再娶太师嫡女为妻,这登基之路可谓康庄大道。傅景翊掂着手中雕蟒刻云的酒杯,轻轻晃着其中佳酿,饶有意味的看着这一切。-“秦晋之好!他一个臣子,也敢跟朕说什么秦晋之好!”宸妃拍着皇上的背,给他顺气儿,“秦太师本就是武将出身,目不识丁的,难免用词无措,皇上何必同他计较。”皇上握住了她软香如玉的手儿,心里这股火气怎么也下不去。“太师目不识丁也就罢了,他那个女儿是出了名的才女吧,秦玉谢恩居然先谢皇后,再谢朕,这就是一个将门闺秀的教养?!”宸妃莞尔扶皇上坐下,“臣妾不懂这些事儿,可那秦玉将是皇后的儿媳,亲近些不也应当吗?”“是皇后的儿媳,难道不是朕的儿媳吗?!”皇上猛地一拍案牍,砚台中的墨水被震开了些许。宸妃和钰公公忙惊慌跪地。“皇上息怒!”“恐怕在世人眼中,这天下早已是太子和皇后的天下了,谁还把朕放在眼里!”宸妃抬头,剪水明眸中透着绵绵柔情,她知道皇上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个楚楚可怜顺从的模样。“皇上,臣妾斗胆,有句越距的话想说与皇上听。”“说。”“太子如今风势过盛,又得了秦太师的拥护,他若忠孝也就罢了,可万一他有一丝不臣之心,臣妾唯恐他会对皇上不利。”皇上拧眉,冷笑一声,“不臣之心他早有了。”他将宸妃扶起。“如今唯有你还在为朕思虑,旁人都只顾着拍太子马屁,当朕已经死了。”听闻“死”字,宸妃抬起酥手虚捂住皇上的嘴,责怪的瞪了皇上一眼,“皇上怎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皇上把她拉入怀中,在她柔情潋滟的双眸中,心绪缓缓柔和,“好,不说。”宸妃嫣然一笑,依在他胸膛,“皇上,提防一人太过吃力,可要试探一人是否忠孝,便有千百个法子。”-今夜宫里热闹,宫外金陵城的八街九陌亦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摩肩擦踵的时候,也正是扒手们下手的好时机。傅景翊挤在人群前瞧着胸口碎大石的杂技,突觉腰间被扯了扯。他微皱眉心,撇见一个衣衫褴褛矮小的少年拼命挤开人群,逃窜而去。“给我!”少年被堵在巷子中,一个头发高高束起,雪白素衣,身材纤细干练的女子拦在他面前,手掌摊开。“赶紧的!”女子不耐烦的催了声,少年立刻从麻布腰间掏出个金线绣锦的钱袋子,放在女子掌中。“姑奶奶,我偷也蛮辛苦的,给我一点辛苦费,就一点,成不?”少年哈着腰,讨好的对她笑。女子掂了掂沉重钱袋子,扯开一看,不禁眉开眼笑。好家伙,黄灿灿金闪闪的,钱袋子的主人也不差这个钱,偷了又何妨。她手伸进了腰兜里,掏出两个铜板高高抛起,清脆的声音落在少年脚边。“给你的辛苦钱!”少年捡起铜板,小声埋汰了句,“女魔头,真抠。”“你说什么?”女子转身,笑盈盈的双眸却让少年不寒而栗。少年赶紧掐媚的笑。“小的说,能孝敬姑奶奶真高兴!”眼前这个女子叫清辞,是太师府嫡长公子秦承泽的贴身侍女。有点儿功夫,能以一打五。金陵城中的小混混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唯她马首是瞻,这少年也是倒了大霉,刚偷了笔大的,就让她给撞见了。呆在秦公子身边又不缺钱,非得跟他们这些小混混抢什么劲儿。没人服气,却也没人敢置喙。清辞一双杏眼微微扬起,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了,你们消息比较灵通,帮我去问问有没有南淮郡主的画像。”“小的这就去问!”少年一溜烟儿跑的飞快。焰火不停炸空,砰砰巨响在耳边此起彼伏,窄巷时而亮堂时而黯灭。清辞再次打开钱袋子,掏出里头的金锭放牙口磕了磕。光看钱袋子的质地,就晓得这些黄白之物绝不是假货了。她喜滋滋的把金锭放回钱袋子,抛起又接住乐此不彼。“站住。”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声音清朗温煦,却不容置喙。清辞转过身,困惑的看向眼前的约莫不及弱冠之年的男子。他身着一袭天青色蜀锦,面容温冷如雪玉,一双清湛的眼,如云来月明展露在她面前。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转过来的面上时,似是微微一定,很快沉静如幽海,视线下挪到她手中的钱袋子上。清辞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钱袋子。“有事?”“姑娘可知霁月楼怎么走?”清辞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还以为这钱袋子是他的呢。“你往那儿,看见个烧饼铺子再左转,直走个百米路就到了。”傅景翊认真的记下,“多谢。”他顺着清辞指的方向去,清辞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的背影紧了眉稍。好眼熟啊,可怎么就想不起来?此时,墙檐上几个无声疾奔的黑衣人一闪而过。清辞眯起了眼,赶紧跟上。------------第三章 顽疾“殿下,她偷了……”秀月满脑子困惑,分明主子的钱袋子在那女子手里,主子却改口问路。“不是她偷的。”傅景翊心情莫名的好,可一想到她那全然看陌生人的眼神,又有些失落。是他的脸不够出众,不够让人记忆深刻吗?“殿下,有人跟着我们。”傅景翊微不可闻的“嗯”了声,眼色随之一沉。身后几道风声突兀,秀月手紧紧握着剑柄,利刃微微出鞘。转角处,傅景翊放缓了脚步。身后人影在此时忽近,秀月转身拔剑。她还没来得及出招,两个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僵在原地,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夜色暗浓,他们又身着黑衣,看不清他们身上的情形,也看不清他们蒙面的脸下是怎样的神色。怎么回事……“什么人?”秀月护在傅景翊面前,冷声问。对方没有回答,两眼一番轰然倒地。而他们的身后站着个容色皎滟的姑娘。清辞双手环抱于胸前,笑盈盈的说:“两枚铜钱。”她身上没带利器,就顺手掏了两枚铜钱甩了出去,一招毙命。这两枚铜钱,自然要向她被救的这两人讨还。傅景翊明白过来,可他的钱袋子就在清辞手上,秀月向来不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