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道:“皇上是说郡主有事再让我去传话。”“笨,”傅诗妍道,“我身边又不是除了小蓉就没人了,皇上特地提那一嘴,就是让你去乾清宫面圣。”清辞想了想,发现郡主说得还挺有道理。傅诗妍若有所思,“兴许是秦太师的事。”“也只有那点事了,”清辞说,“我晚些再去,省得宫里人说你如此耐不住性子,皇上刚出欣宜宫又派下人去传话。”“无碍,管天管地管不住旁人的嘴,”傅诗妍推了推清辞,“你现在就去。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我不能听。”-再入御书房,清辞端端正正的给皇上行了个礼。傅景翊刚拿起的墨笔又放下,合上了手中奏书。“万华生已擒,要见他吗?”清辞不是没想过皇上在天牢中布了天罗地网,就等师父自投罗网。可这样快,倒是有点意外。“不必,皇上好生关着他,他武功极高,千万别让他逃脱了。”傅景翊道:“他要见你。”清辞挑了挑眉。“嗯?”“万华生要见你。”定是有事要嘱咐。可师父竟然会向皇上开口说要见她?这不是自己被关起来不够,还要拉她下水吗?该死的。清辞心里骂骂咧咧了一番,然后道:“我跟罪臣走狗没什么好说的。”“朕陪你去。”傅景翊起身,走过清辞身边时,清辞发现自己比他矮了一个头。“还不走?”他回头催促。清辞忐忐忑忑的跟上,“皇上去不安全吧,那毕竟是万华生。”傅景翊淡淡道:“给他一日三餐都喂了软筋散。”清辞松了口气。她常常会做一个梦,师父徒手拧断了师姐的脖子。如今师父没了反抗之力,她感觉脖子结实了许多。只要再去天牢里确认一下,她便不必留在郡主身边,苦等郡主生下孩儿了。“皇上金体,去天牢合适?”傅景翊没理。外头备好了骄撵,清辞瞧着这浩浩阵仗,试探着说:“不然我自个儿去?”傅景翊还是没理,踩着太监的背上了銮轿,双臂摊在宽大的雕龙扶手上,闲庭自若。清辞紧步跟着。皇上这样看中师父么?------------第二十一章 弑师清辞以为皇上定会旁观,结果皇上只是等在外头。她由狱卒带进去,兜兜绕绕的,刚好路过之前关押秦承泽的牢房。侧目看了一眼,里头空空如也。他人生的尽头是在那间牢房里走完的。清辞嗅见了一股潮湿的血腥气,又仿佛看见了那天落魄的秦承泽。秦承泽手里拿的什么,她一眼便看到了,他在对上她目光的同时,把手藏到了身后。本是去杀他的,就因为这个,她放弃了恨。阿暨,哪怕重来一回,你的选择也不会变不是么。清辞挪回了眼,跟着狱卒往天牢深处去。越到深处越是昏暗,全凭狱卒手中的油灯将面前路照个大概。直到一扇沉重高大的铁门前,一位狱卒掌灯,另一位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了门上的铜锁。“姑娘,人就在这里面。”狱卒把油灯给了清辞。“多谢。”清辞接过灯,往里走去,进去第一步,脚下踩到僵硬的老鼠尸体。她踢开了去,提起油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铁笼里的人。万华生坐在地上,头发略蓬乱,满身污秽大多是血迹,面上有几道刚结痂的刀伤,双眼凹陷,眼尾皱痕深深,眸光幽黯得看向她。“小清辞,你叛主了。”清辞往后退了一步,师父排泄都在笼里,这气味实在难闻。谁能想到呢,多年前名满江湖的万华生,如今是这样的境地。“师父若不受威胁,也不会做太师走狗的,不是么。”万华生笑了。这一笑,脸上的伤扭曲可怖,“威胁?谁能威胁我?就凭他秦焯?”清辞见他死鸭子嘴硬,也不想给他留颜面。“是锁魂木,你的命在太师手里,由不得你。”万华生愣了一愣,继而大笑出声。“锁魂木,那东西我知道,内力强者才能对弱者用上,这世上有谁能对我用锁魂木?”清辞怔住。师父的内力当天下无敌。那么秦承泽给她的是什么?“太师府中是有一块锁魂木,”万华生幽幽道,“你要知道,锁魂木不仅能控人性命,还能救人,使失魂者还魂。”当人得了失魂症,百医无用,锁魂木能召回魂魄,不失为一个法子。清辞脑中轰得一声炸开来。秦承泽小时候得过失魂症,后来怎样治好的,她不知道。万华生看到她僵了脸,反而有种扭曲的愉悦感,“你是从何知道锁魂木这回事,又为何把它与我扯上联系?”清辞从怀中掏出块人形红桃木,“这个,你可认得?”万华生眯起眼,借着油灯看清了这块桃木的模样,瞳孔一震。“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震惊过后,又疯然大笑,“在你手里又怎样,他都死了,这块木头废了,废掉了!”清辞呼吸一紧,手中的红桃木温暖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这是阿暨的锁魂木?”万华生沧桑的眼角含泪,极力压抑愤恨,“是啊,是阿暨的……你也配叫他阿暨?!”“……”“你为什么不救他?!”清辞怔了一怔。怪不得,锁一人的魂怎会用两块木。秦承泽是骗人的,他根本没有对万华生动手的法子,他把自己的锁魂木交给了她。他撒了这样的谎,把命交在她手上,就想完成那点肌肤之亲。何必呢?清辞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那么师父是心甘情愿效忠太师?”“是。”万华生沉声道。“太师并非良主,师父又为何?”“因为……”万华生咬了咬牙,“秦焯子嗣无能,玉儿和阿暨,是我的骨肉。”清辞下巴都惊掉了。她有发现秦承泽不像太师,可太师对他的栽培呵护并不少,谁会怀疑是否亲子呢?“我的女儿本该做太子妃了,我的儿子要娶郡主了,这一切多好……”纵使他名满江湖,亦想权倾朝野,助他的骨血赫立于庙堂之上。可他塞外回来,一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