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光道:“我采到了灵芝,给沈将军滋补一下身子。”沈常松调侃道:“爹要是知道准女婿这么孝顺,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正说着,伙计就出来道:“人醒了,你们进去吧。”三人进了里屋,沈亦槿询问了沈誉的伤势,沈常松心直口快地把刚才看见听见的都告诉了沈誉,沈誉觉得很欣慰,自己这副身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疼爱的女儿找到了好归宿,他也就再无遗憾了。之后,宋有光背着沈誉,沈亦槿搀扶着沈常松拿着药包出了医馆。门口等着的衙役将几人带回了衙门。驿站烧毁,县令只得先将两人安顿到了府衙放杂物的房间。安顿好沈家父子,沈亦槿和宋有光回到了小宅院。刚进到院中,宋有光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沈亦槿先道:“宋公子赶快先洗洗歇下,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今日我说的话都作数,宋公子安心睡吧。”沈亦槿不是故意对宋有光冷淡,而是心里本能的有种抵抗,让她觉得很别扭。宋有光道:“好,好,姑娘也累了,我们明日说,明日说。”擦洗身子的时候,宋有光才发现自己右边肩膀和手臂都被烧伤了,刚才在医馆就火辣辣地疼,但他硬是忍着没说,他不想让沈亦槿再担心。他将整个手臂和肩膀都放在冰水里,才算是缓解了疼痛,可躺回到床上还是依然火辣辣地疼。一夜疼的他没怎么睡,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很快就疼醒了,天刚一放亮,宋有光就起了身,他掀起衣袖一看,吓了一跳,右肩膀和手臂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疱,里面包裹着黄色的液体,看着很是有些吓人。他不想让沈亦槿担心,趁着沈亦槿还没起身,写了个纸条,说他去山林了,其实他匆匆赶往了医馆。郎中给他涂抹了治疗烧伤的膏药,又给他细细包扎,还嘱咐他千万别挑破水疱,也别用这条手臂干重活,过十多日就会结痂脱落了,不过很可能会留下祛除不了的疤痕。宋有光头疼了,十多日不能干活,他该怎么瞒住沈亦槿呢?谁知他还没想好借口,刚走出医馆,沈亦槿就站在了他面前,眼神中有气恼也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心疼,“还真让我猜对了,你说入山林采药,可背篓都没背,是不是昨日在火场受伤了?”看着沈亦槿关心自己,宋有光很开心,觉得这么久以来的付出都值得了,他嬉皮笑脸道:“小伤,十来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昨夜,沈亦槿也是一夜未眠,她不停思索今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再和朋友一样对待宋有光,他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要开始慢慢接受他才行。沈亦槿微微一笑道:“我们回家,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伤得重不重。”回家?宋有光欣喜万分,有种千帆过尽终得偿所愿的心潮澎湃,点头如捣蒜,“好,回家,我们回家。”*之后几日,宋有光在小宅院一边养伤,一边为别人写些书信,胳膊虽烧伤了,手还是好的,他不想让沈亦槿那么辛苦独自承担生计。平日里和他一同入山林采药的兄弟纷纷前来探望,见了沈亦槿后都不由直了眼,在这个地方,他们还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女子呢,都羡慕地说宋有光有福气。沈亦槿点头打过招呼后,就拿着刺绣去卖,路过围坐在一处缝补闲谈的大娘身边时,被大娘们喊住了。“姑娘,你真是好福气呀,丈夫不但人品好,听说还会武艺,前两日又听说会写字,姑娘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呀。”沈亦槿笑道:“大娘,我们还未成亲呢,打算下月选个良辰吉日举办婚宴,你们都要来呀。”一个大娘道:“哎呀呀,怨不得之前你一直不承认,原来是还没拜天地呀,我们都知道你父亲是被流放的,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可不得推迟成亲了嘛。”刚听说邻居是跟着流放的父亲来到瘴城时,周围的邻居都躲着他们,生怕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可宋有光是个热心肠,又身怀武艺,谁家有需要帮忙的,修房子挑水之类的体力活,他都会去,还十分喜欢孩子,会给巷子里的孩子们买糖葫芦吃。沈亦槿也为人温和,有些年轻的小媳妇见她的刺绣很好看前来请教,她会和善以待,有大娘前来闲谈她也很热情。俊朗温润的小哥哥和人美心善的小姐姐有谁会不喜欢呢?沈亦槿笑了笑,看来他们还是误会了,她和宋有光决定成亲也不过才两日。另一个老妇人道:“对了,你父亲如何了?”沈亦槿道:“无妨了。”“我就说嘛,肯定是没事了,要不你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张罗着成亲?需要帮什么忙你就说,平日里我们都没少麻烦你丈夫。”沈亦槿笑道:“好。大娘,你们先忙,我去卖刺绣了。”“去吧去吧。”大娘们都说着。沈亦槿嘴角上扬,继续往前行,远远地还能听见身后的大娘们在讨论。“他们在上京肯定是大户人家,你看沈姑娘那个皮肤身段,还有那么细嫩的手,肯定是没干过粗活的。”“就是,宋公子又会武功又会写字,若不是富贵家里的孩子,哪里都会。”“也不知道这家的老人犯了什么罪。”“不说这些了,他们给我们当邻居,我觉得挺好的,两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就是就是。”……沈亦槿轻轻笑着,心里觉得很安稳,她想,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文案!第八十八章三月匆匆过, 算算日子,来到瘴城已一月多。这日宋有光起得很早,做了几张葱油饼, 熬了粥,背着背篓就去采药了。沈亦槿昨夜没睡好,来到瘴城这么多日, 她很少想起李彦逐,不知为何昨夜竟然梦见了。她站在紫宸殿正殿中央,看着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的李彦逐。两个人分明只隔了一个阶梯, 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李彦逐的面容,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只觉得身体似乎被什么困住了, 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而她的心既不担忧也不恐惧,十分平静。她看见李彦逐走下阶梯来到了她的面前, 面带笑意,眼神柔和,他说, 夜深了, 我送姑娘上岸吧,今夜能遇见姑娘, 我真的很开心。一转眼, 就来到中元节那夜,他们坐在轻舟之上, 李彦将河灯递给她, “你再不放, 一会红烛该燃尽了。”她低头看着河灯中红色的烛火, 慢慢清醒了过来。缓缓坐起身,不由又想起了和李彦逐所经历的种种,从第一次趴在墙头到最后她跪在他面前替父兄求情。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回头看见昨夜放在桌几上还未缝制好的喜服,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拿着嫁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继续缝制。和风习习,白云几朵,阳光柔和,是她最喜欢的天气。她轻哼着轻快的曲调,手中红线飞舞,心中想着两日后缝制好宋有光的这件喜服,就该给自己缝制嫁衣了。忽得听见好像有马蹄的声音,马儿似是踱着步子,走得缓慢。她没在意,继续缝制,住在驿站附近的街巷后,总是能听见马蹄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亦槿手腕有些酸了,想要起身倒杯茶,就在她将喜服放在石桌上抬头的一瞬间,霎时愣住了。她看见高高栅栏外,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玄色锦袍,头戴錾刻暗纹金冠的男子。那发冠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映照出男子不凡的气度。只见男子挥手,立刻有金吾卫冲了小院,站成了整齐的两排。男子身下的马儿仰着高傲的脖颈踱步进她的小院落,王县令小跑着来到沈亦槿身旁道:“沈姑娘,快给陛下行礼。”从看见男子的那一刻,沈亦槿脑子一片空白,听见王县令这么说,机械地想要跪地行礼。却听男子道:“免了。”沈亦槿抬头看他,撞进了一双温和深情的双眸之中,那眸子里带着疼惜,带着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欢喜。李彦逐一副高高在上的笃定姿态,缓缓而言,“念在沈家女儿做糕点,熬汤药,缝衣服的手艺极好,特许跟随朕回宫伺候。”在他看来,这是沈亦槿梦寐以求的,且他都亲自前来了,她肯定欢喜得不得了。谁知沈亦槿没有一丝喜色,只冷冷看着他。回宫伺候?这人不会真以为她爱他爱到甘愿在他身边作一个宫女吗?也不知是不是他到瘴城微服私访,顺便想起了自己,这才不惜屈尊降贵前来。重生这么久以来,她不惜沦为上京笑柄,吃了这许多苦楚,受了很多委屈,为的就是保住父亲兄长性命,如今已达成目的,这深情不悔的戏码也该落幕了。沈亦槿淡淡一笑,跪了下来,大声说道:“罪臣之女不敢再有妄念,且不日要与他人成婚,故不能随陛下回宫。”李彦逐:……这不对,这不对,李彦逐只觉得脑子有点懵,心口有点疼,她不是说爱慕自己吗?她不是曾经为了见他一面趴了墙头吗?她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为她戴金雀钗吗?她不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救他吗?她不是每日都给自己送药膳吗?她不是不顾生死替自己挡了一剑吗?为何?她说不日要与他人成婚,不愿和他回宫?李彦逐觉得自己已经握不住手中的缰绳,看着沈亦槿坚定的面容,他真的不明白。站在李彦逐身边的江锋和卫安也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过了很久,李彦逐才问出这么一句。沈亦槿和方才一样,面容平静,“罪臣之女不敢再有妄念,且不日要与他人成婚,故不能随陛下回宫。”“哈,哈哈。”李彦逐大笑了起来,这次他听得十分清晰。他以为她深情不移,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他就移情别恋,要嫁给别人了。之前他有多欣喜,此时,他就有多痛心,登基大典后,他没日没夜的处理文书,批阅奏折,梳理事宜,就是为了早些将她接回去,如今却告诉他,她要嫁给别人了?李彦逐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到沈亦槿面前,缓缓单膝蹲下,抬手托住她的后脑,狠狠往自己面前拽,“你说要嫁给谁?”沈亦槿觉得很奇怪,他不是和马姑娘两情相悦吗?他不是不喜欢自己吗?为何现在会这么生气?“陛下恕罪,小女有了婚约,不能随陛下回宫了。”“我问的是!那个人是谁?”李彦逐的声音狠厉,带着怒意,吓得王县令忙道:“沈姑娘,你赶快说呀。”沈亦槿垂眸,她要怎么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