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与妻子谈笑风生,他心中五味杂陈。十五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她如何学步,怎样识字,碰见过哪些人,皆是他不知道的。罗湛清了清嗓门,“咳咳……我这就去调查今日之事,阿城在府上亦可随意走动。”这时,苏吱吱终于回过头来。对上女儿水汪汪的眼,罗湛心头一阵狂喜。苏吱吱,“首辅,若是你查到事实真相,你会处理幕后之人吧。”她双眼纯澈明亮,皎皎如月。罗湛如何忍心拒绝她,“那是自然。”苏吱吱的唇角轻轻一扬,似在讥讽,“那好呀,我就静等首辅好消息了。”一口一声首辅,足可见她的疏离。罗湛心里不是滋味。可眼下,好像也没什么好法子能增进父女俩的关系。这厢,洛城在玲珑居陪伴姑母与表妹。罗湛则疾步迈入前院。从玲珑居出来的瞬间,罗首辅脸色骤变,眸光如鹰,行至前院月门,立刻爆喝一声,“来人!把护送夫人和大小姐去法华寺的护院统统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岂有此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敢对他的人动手?!不多时,几名护院被押了过来,罗湛身边的心腹十分清楚首辅的规矩,遂将马鞭、盐水、辣子粉纷纷备齐。几名护院被绑在了树干上,心腹撸起袖子准备施刑,罗湛叫住了他,“本官自己来!”此时,被绑的护院脸色已经大变。罗湛一开始并不质问事实,他将马鞭沾了盐水和辣子粉,高大如他,马鞭挥至半空,再重重抽下来时,几名护院身上瞬间溢血。一鞭连抽好几人。“啊——”惨叫声响彻小半个罗府。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也十分惹耳。而接下来,罗湛并未停手,他连连抽打护院,似在泄愤。不多时,他脸上、衣襟上都沾染了血渍,那双鹰眸戾气丛生。一旁的心腹看得心惊动魄。首辅大人已许久不曾这般失控。又过了一会,眼看着其中一名护院昏厥,心腹上前提醒,“大人,差不多是时候了。”罗湛收手时,握着马鞭的那只手在轻颤。他眉目阴冷,杀气重重,额头溢出一层薄汗,嗓音低沉,“说!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们?!不说实话,本官亲手剁了你们喂狗!”罗湛说剁了谁喂狗,那就一定会做到,他儒雅端方的外表之下,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狠。护院哪还敢不招?“是、是老夫人……老夫人让我等设法毁了夫人清白。”“今日在法华寺,事情是这样的……”护院断断续续说出了诸多惊人内幕。罗湛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他为官数年,见惯/龌/龊/阴/私,但遇到自己的家务事,他当真始料未及。母亲要害他的妻,那他的女儿呢?母亲是不是也没打算放过?“呵呵……”罗湛兀自低笑,身子疲软,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仰面大笑,“哈哈哈哈!”须臾,他眸光狠厉,扫向几名护院,吩咐道:“杀了!”第三十二章罗湛身边的心腹对视了几眼, 皆明白了首辅大人的意思。这是要杀人灭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且此事又是与老夫人有关。要知道,如今的罗家是罗湛自立门户,罗老夫人并非已故罗老爷子的嫡妻。罗湛是庶子, 曾遭受诸多迫害,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罗老夫人曾为了让罗湛去国子监进学, 给老太爷磕了一百个头,才求来的名额。这几个护院一死,罗老夫人就彻底洗清嫌疑。心腹们彻底明了了。首辅大人还是偏向老夫人的。也是了, 母亲只有一个,妻女则……当然,这些也都只是心腹的猜测。护院的尸首从角门被人拖了出去,罗湛在城郊养了恶犬,尸首的去向可想而知。过了今日, 别说是护院了, 尸骨都寻不到。下人端了清茶上来, 是刚刚泡好的君山银针,一刀一枪是上品,茶气蒸腾, 翠叶悬浮在杯盏之中,是清热降火的好茶。罗湛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雪色锦帕上很快染上斑驳血渍, 他神色清冷,从侧面去看,眼眸半敛,仿佛不久之前怒火腾然的首辅大人并未存在过。这时, 一身着褴衫的小厮走上前, 小心翼翼, 恭敬道:“大人,宸王爷登门了,还携带了重礼,说是……说是来提亲的。”罗湛眸光一凛。宸王来提亲?给谁提亲?罗家未婚配之人,只有一个大小姐。罗湛弃了手中帕子,庭院中小厮正提着木桶、扫帚冲刷血渍,风一吹,血腥味四处蔓延。罗湛抬眼,眉目清冷,“把宸王请去堂屋,本官稍后就过去。”宸王是要替沈勋求娶自己的女儿?沈勋是玄镜司的人,也是个手段雷霆的狠人。虽是个俊才,可罗湛并不想这么快就嫁出女儿。他才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他自己还没捂热呢!这厢,宸王被邀请入堂屋,罗湛未露面之前,他独自品茗,一时间思绪繁多。那个人此刻也在这座宅子里吧。她的女儿回来了,她理应十分欢喜。那孩子……也不知这十五年来过得如何。让沈勋娶了她回去,他这个当爹的就能好好照顾她了。至于沈勋,到底不是他的亲儿子。他总得有个自己的骨肉在身边。作者有话说:苏吱吱:总有权臣觉得自己是我亲爹~第三十三章宸王一边品茗, 一边幻想着那孩子的模样。是不是像极了少时的她?茶水口入,宸王压根察觉不到滋味,他正游魂在外。罗湛过来时, 宸王敛住眸中异色,他搁置下茶盏, 起身笑脸相迎。没办法啊,他要给沈勋求娶罗家大小姐,纵使看不惯罗湛, 也只能拿出十足的诚意。宸王态度甚好,哪怕此刻的罗湛面容清冷。“首辅日理万机,本王今日前来叨扰了。”热脸贴上冷屁股。宸王在朝中处于中立派,他逐渐放权之后,更是鲜少与朝中权臣有交集, 在外界看来,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闲散王爷。罗湛却不认同。宸王虽退居后方, 却将沈勋推到了玄靖司指挥使的位置上。可见,宸王也有他的谋划。罗湛脸上笑意不达眼底,甚至于眸中厉色还尚未彻底腿去, 他佯装不知宸王来意。谁又能对自己的昔日情敌有好脸色?罗湛不想提及过往,但那些个倾慕过洛韶儿的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人是他, 不是么?所有人都输给了他!罗湛是洛韶儿的夫君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罗湛的胜负欲。罗湛撩袍落座,“王爷今日前来是有何事?王爷也算是稀客,算起来王爷上次登门罗府, 还是我与内人大婚之日。”宸王面上保持笑意, 内心的小人恨不能冲着罗湛咆哮。那孩子丢了十五年, 他每每想起,恨不能弄死罗湛,但为了那人的名声着想,宸王除却暗中找孩子之外,一直不动声色。宸王笑了笑,“是啊,算起来足有十多年之久了,本王这次登门,是有一桩喜事。本王与首辅相识于年少,也算是缘分,不知首辅可想与本王联姻?恰逢犬子与令千金,俱是尚未婚配。”罗湛内心冷笑。好一个宸王!曾经惦记他的意中人,而今又让他儿子来惦记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