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娇气!黎簌在心里吐槽完,扭头去和楚一涵聊天了。楚一涵情绪不高,黎簌问:“怎么了,还在因为月考的事情闹心啊,方鹿鸣说了,上高三考得更勤呢。”楚一涵摇头,说不是为了月考的事情。她叔叔和婶婶要过来家里吃饭,还带着她弟弟。楚一涵说,两家家长碰面,除了攀比还是攀比。本来楚一涵妈妈就因为自己没生男孩,很是在意,一直有想要二胎的意思。婶婶就像知道她妈妈怎么想的,专门往她妈痛处戳,每次都故意说儿子又怎么怎么优秀,还是生儿子好。她奶奶要给大孙子买房子的事儿,也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在意那些话,我家有一套专门的餐具,平时不用,只有他们来时才用,就怕被人比下去。”黎簌侧过身去安慰楚一涵,拍着她的背:“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我爸妈没离婚时候,我爸爸那边有个远方表姑,总来姥爷家蹭吃蹭喝,嘴还碎。他们一来我也可烦了。”两个姑娘聊得热闹,靳睿视线往下,扫了一眼黎簌。小姑娘因为侧着身,屁股紧挨着他,都快坐到他校服裤料了。靳睿偏开视线,看向窗外。黎簌为了让好友开心,宁愿朋友把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挑了不少她自己不开心的事儿说。说着说着,就说到小时候表妹穿她新衣服的事儿:“可烦人了,本来前一天晚上电视遥控器被她抢走我就气得半宿没睡着,结果睡醒发现,她把我最喜欢的那件羽绒服给穿走了!小兔子的呢!”楚一涵本来有点想哭,鼻音刚上来,被黎簌逗笑了:“簌啊,你小时候还喜欢小兔子啊?”“喜欢啊。那件衣服我可太喜欢了,感觉整个泠城就只有我有!”黎簌往头顶比划着,“就这样,帽子戴上还有兔耳朵的。”“你没让她脱下来?”“她小,我妈妈说我得让着妹妹,她穿了好久,吃油炸蘑菇还给我滴上油了。差点气死我。”黎簌小声嘀咕,“那天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天,想去找靳睿诉苦,我姥爷居然说他搬走了。”孤零零坐在前排的赵兴旺,早就按奈不住想要聊点什么。听到自己能接话的话题,他紧忙扭身转过来,扒着座椅靠背搭话:“这事儿我知道,黎姥爷说来着,靳睿搬走你差点哭抽过去......”黎簌突然想起,靳睿本人在车上。而且,就在她旁边。她是个挺要面子的小姑娘,立马怼着赵兴旺的脸,把他推回到前排空间:“你知道个鬼你知道,我姥爷喝多了瞎说的......”越说越没有底气,但还是嘴硬地说,“谁会因为邻居搬走哭抽啊!”楚一涵知道实情,被逗乐,抱着黎簌胳膊咯咯笑。黎簌又怕露馅,去咯吱她:“你别笑啦!”出租车上空间狭窄,两个女生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所有烦恼和不开心都消散,化成少女明媚的笑声。车子开过泠水河,繁华褪去,商业灯箱渐行渐远,只剩下朴实的居民楼亮着密集灯光。赵兴旺不甘寂寞,指着外面的野鸳鸯广场和靳睿说:“你是不知道,你回来那天和今天一样冷,风也大。天儿都没亮,老大拽着我和楚一涵站这儿给你贴那个条幅,冻得我啊......”“赵墩儿你要不要脸,没到下午你就去打球了!你哪儿冻着了?”楚一涵拆台。“不信你问我妈啊,我回家是不是打喷嚏了?还喝了感冒冲剂呢!”楚一涵维护着自己的小姐妹:“那也是你打球嘚瑟冻的,和黎簌没关系。”他们三个吵吵闹闹,靳睿始终沉默,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出租车开到机械厂家属楼,靳睿没让赵兴旺和楚一涵下车,拜托司机师傅送他俩回他们的小区。风太大,黎簌校服里穿着帽衫,帽兜都被吹起来,糊在后脑勺上。她按着帽子,催靳睿:“快走快走,我感觉我天灵盖儿都要让这股风给掀起来了。”老旧楼道里有股混着灰尘的霉味,墙上被贴满了“开锁”“疏通下水管道”“橱柜上门安装”的小广告。红的白的黄的,乱七八糟。靳睿目光从上面扫过,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年穿着黎簌衣服的人,是她的表妹?他扶着黎簌,突然想起前些天某个晚上,他敞开窗抽烟。夜里寂静,却突然听见黎簌毫不淑女地爆笑,豪放得像98版《水浒传》里的李逵......早该想到,她这样的女孩子,像个没心机的开心果。也像小兽,只护着自己亲近的人,甚至可以不问缘由。楚一涵不开心,她就能把自己的伤疤都揭开,给闺蜜解闷儿。听到别人编排陈羽,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也要冲回去和人家理论。也许多年前她真的在场,也会和他一样,急切地为陈羽辩解,大哭大喊,不许他们诋毁她喜爱的人。也许会是这样吧?想到他回来那天,黎簌站在他家门口,拘谨,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光,笑着和他说,嗨,靳睿。靳睿轻轻叹气,是该找个时间,好好给黎簌道歉赔礼。黎簌到家门口,防盗门留了个缝,看样子姥爷也刚回来。她单腿跳进去:“姥爷,我回来啦!”“黎簌。”听见靳睿叫她,黎簌愣了一下。她扶了门框向后倾身,把半个脑袋探出去:“干什么?”。靳睿立在夜色里,居然对着她笑了笑:“明天见。”“......哦,明天见。”黎簌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的是——这狗今天吃错药了?第16章 浮沤你躲什么啊越是到9月底,泠城气温越是降得厉害。狂风之后,夜里又下了一场暴雨,听邻里家老人闲聊,还是雨夹雪。晨起背阴处路面的积水居然结了一层薄冰,两天未融,靳睿的咳嗽随之严重。黎建国听见隔壁总传来咳嗽声,煮了冰糖雪梨,让黎簌送过两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点糖水把靳睿感动到了,这几天黎簌总觉得靳睿怪怪的,周到得她都有点不太适应。每天早晨靳睿都在家门口等她,扶着她下楼,坐进他包月的出租车一起上学。晚上也是同行,再把她扶回来。可冰糖雪梨是姥爷煮的......黎簌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她用棒棒糖感化了靳狗。因此对靳睿和她相处时的照顾,她莫名有种成就感。月考在放假前,连考两天之后还要再上一天课。考试当天,两人出门比平时早。下楼下到一半,靳睿缓步,偏头咳了半天。黎簌瞧着,他咳嗽时太阳穴隐约有血管凸起,脖颈和耳廓都因为剧烈咳嗽而变得有些红。她不禁小声嘀咕:“你是感冒了,还是抽烟抽的啊?”“感冒。”靳睿哑着嗓子说。“不抽烟会不会好啊?”“都说了是感冒。”“感冒不抽烟是不是也能不咳嗽啊?”“......走吧。”黎簌扶着他的手臂,和老佛爷出宫似的,走几步还要发表一下观点,一股子指点江山的样儿:“我觉得你可能是从南方回来,水土不服,再加上抽烟,才咳的。你过来,我给你揪一揪脖子就好了。”“不用。”“哎呀我看见过你自己揪的,出痧不够狠,那样是没用的。”黎簌本来扶着靳睿手臂借力,忽然靠近他,把手冲着他脖颈伸过去。靳睿不习惯,下意识后仰。小姑娘还挺不乐意,凶巴巴教训人:“你躲什么啊,我又不是要掐脖子掐死你,别动!”生躲也不行,黎簌这个腿脚,还扶着他才站得稳,躲急了也怕摔着她。而且看她这架势,张开两只手臂,他再躲她就要拦腰抱住他了似的。行吧。靳睿没动,垂眼看着黎簌靠过来。女孩子睫毛有些自然的弯翘,小扇子似的扑闪着。楼道光线好,浮灰轻轻在空气里飘浮,她眨眼,煽动一丝气流,尘埃晃悠着飘远了。这画面安静美好,就是黎簌这姑娘下手一点谱也没有,比正骨师傅还狠,揪得靳睿眯了眯眼睛。小姑娘揪完还不退开,扒着他仔细看。看着脖子皮肤一点点变红,她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下午没准儿你就好了。”黎簌从小和姥爷一起长大,有时候说话也有点像黎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