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窈捂住脸。这近乎告白的一句话。当场,叫她的心意差一点就要冲出口。她再往被子缩了缩。整个人害羞得蜷起来,脸埋在掌心。鸭绒被松软地贴紧她的脊骨,竟然隐约模拟出程京闻箍住她的感觉。一种几近缺氧的安全感。漂浮,晕厥。在他滚烫的体温里下跌,可以把一切毫无保留地交付。杜窈把被子再裹紧一点。四周密不透风,窒息感更强。直到一床被子绷箍在她身上,杜窈浑身密密地发热,向外发汗。才停下动作。神思混沌。她的嘴唇也无意识地贴在被单上。涸泽的气音,潮靡又颤抖地袒露,“……程京闻,我不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不行。”被子又开始往里收紧。嘴唇也被抵得发烫,红肿。祈求似的喃喃,“我想陪你看一辈子的海。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她又用力扯了扯被角,几乎要把浑身骨头箍断的紧。脸一翻,整个儿埋在被子。讲话的声音愈发地颤。几乎是无声地张口,在脑海里出声。程京闻……我真的好喜欢你。……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所以你能不能也说一下——“笃笃笃。”卧室门被敲了几下。思绪被立刻扯回现实。杜窈近乎惊慌失措地把被子踢开,重新盖在身上。心脏狂跳。佯装镇定,“怎么了?”“小窈,”是江柔。把门打开一条缝,探一个脑袋进来,“出来包饺子了。”“……好,马上来。”门重新阖上。杜窈松了一口气,脱力似的支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赧然地去浴室草草冲了个水。换好衣服出来。才发现床上乱成一片。似乎户外的风与雪也袭卷过境,狼藉不堪。她急急把被单上的褶儿扯平,把被子平铺罩全。欲盖弥彰。深呼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出卧室。餐桌边立刻叫她一声,“快来快来。”于是,她下意识循声望去。与程京闻的目光不折中地碰在空中。顿时,一股心虚的羞耻感油然而生。扭头避开,“来了。”坐到江柔身边。往桌上看,已经包了快一盘。左边一列元宝饺,右边一排月牙饺。“……你们还包花样的吗?”江柔笑,“一般都包这个样儿,顺手而已。你随便啦。”杜窈便伸手去拿面皮。馅有两份,一份猪肉白菜,一份鲜肉虾仁。杜窈挑一筷子虾仁馅,塞进面皮里。合上皮边儿,放进盘子里。江柔默然,“小窈,你这个……”“干什么,”杜窈知道自己包得不好看,鼓起脸颊,“饺子不是包上就好了。”“……你馅也太多了。”肥肥的一只饺子,馅儿鼓鼓囊囊,半弧的边儿被主人粗糙地拿拇指捻了几下。在一众小巧精致的饺子里格格不入。她噘嘴,“我比较良心。”程京闻一哂。“你……笑什么笑。”杜窈咕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还不许笑了?”“不许笑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杜窈被他噎得没办法。哼了好大一声。继续拿一张面皮,专心包饺子,不再理他。拿筷子去挑馅,被人敲了一下。她炸毛,“程京闻!”“看我。”“嗯?”杜窈困惑地去看他。餐厅顶光,自上而下地打在他的脸上。眼窝邃深,拓下一片影。灰蓝的虹膜更暗,像午夜翻涌的海。来自未知致命的吸引。杜窈不由愣神,定定地看他的眼睛。被漩涡包裹。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看哪里?”“不是你叫我看……”“看我手。”杜窈一低眼。程京闻手里摊一张面皮,中间一团馅——是要教她包月牙饺。脸上顿时一烫。脑袋埋下去,“谁要学这个啊。”“包这么难看。”“这叫良心,”杜窈哼哼,“你别吃。”手里摊一张面皮,去厨房拿一瓶饮料。再包七八个就歇了,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包到途中。杜窈先烧开水,下了一盘。浇了三次凉水,盛出来,摆到客厅里。江柔拿了醋与辣椒,摆三个碗。高高兴兴的,“冬至快乐!”杜窈也笑,“快吃,我都饿一天了。”三双筷子往盘里伸。杜窈悄悄地看程京闻。直到他的筷子夹起一只鼓鼓囊囊的饺子,鼻腔里飘出一声上挑的轻哼。才低头,小口地咬自己碗里的。虾仁馅,里头加了荸荠。鲜甜,蘸上酸辣的调料,杜窈吃得鼻尖冒汗。突然,一旁的程京闻动作一顿。蹙起眉,从嘴里取出来一枚硬币。眯了眯眼,去看埋头苦吃的小姑娘。“这什么?”杜窈装模作样,“你不是嫌我包的丑么,怎么还吃?”“随手夹的。”“好可惜,”她说,“本来是给小柔包的——寓示未来一年都有圆圆满满的好运气。”杜窈眼角一弯。手撑在下巴底儿,“既然你吃到了,就勉勉强强把这份好运给你啦。”小姑娘明俏的脸上还有吃过辣的红晕。小猫似的灵动与狡黠,无形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得意乱晃。程京闻挑眉看一眼手里的硬币。拿纸擦了,收进口袋。淡声,“知道了。”-把剩下的饺子存进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