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神明银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清浅的笑意,“的确如你所说, 我没什么好怕的。但是, 惧怕我, 这似乎是大多数事物的常态。”云羽歪了歪头。“这其中也包括黛丽丝。”神明伸出手指, 肥啾从茶杯上跳到他手上,“她面对我时, 满怀畏惧, 小心翼翼……虽然熟悉后有所改变,但她的谨慎小心没有完全消失。”云羽捏起茶杯, 喝了一口, 她紧闭了一下眼睛——太甜了, 她自己调的茶真的很难喝。她把杯子放下。“虽然我和黛丽丝是同一个人,但我没法和你一起追忆过往。”云羽从容不迫地对神明的话语做出反应,“我不知道她对你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心情,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惧怕你。”神明轻轻颔首,说道:“我知道,你很勇敢。”他的笑意不深,但云羽隐约能够察觉到,他似乎很欣慰,也很满足。云羽无法理解他在为什么感到满足。“在一万多年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曾无数次设想过,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某个人类没有任何不安地坐在我面前,与我姿态平等地相处……”神明低下头,看着被他挠得过于舒适,眯起眼睛的白色胖毛团,说道,“那些想法也都被付诸实践,但我没能达成目的……当然,会这样不顺利,和我在情感方面过于笨拙也有很大的关系。”云羽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过去。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和成长环境以及受到的教育有关——”“这些东西会形成固有的思想——神明是高高在上的,无论再怎么亲切和蔼,那终究是神明。”“就像你之前所说的,不管你怎么想要平等,可事实上,平等就是不存在——”云羽给他举例,“力量的差距,对生活不同的需求,生命的长短,行走过的路途……巨大的差别,决定了神明与人类是相差甚远的两个物种。”神明低垂着头颅。他银白的睫羽间,似乎有些晶莹的液体。他看起来好像要落泪。云羽有些慌张。但泪水并不存在,神明抬起了头颅,看着她的眼神温和又复杂。“差距或许真的很远。”他对云羽说,“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云羽愣了一下:“你说的人类是……”神明轻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清浅,银眸里徜徉着温柔的光辉,像是春日夜晚的月,也像潺潺的水,清冷却不失柔软。云羽拧起了眉。过了片刻,她眉峰舒展开,眼眸里漫上了水汽。她抬起手臂,用力地擦了一把脸。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没有记忆,很多话语对她而言,都是莫名其妙的。可是她的身体又好像什么都记得,遇见特定的人,特定的话语,就会满腔流泪的冲动。“抱歉,我不该提及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忍不住……”神明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你把这些话忘掉吧。”云羽回答道:“会忘掉的。”她站起身,对坐在对面的神明说:“你所熟悉的人,我的身体和灵魂里烙印的过去,不属于我的思想、性格,我都会忘掉。我会面对崭新的世界,开启崭新的生活——”她不喜欢被“过去”困扰的感觉。“当然。”神明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未来是属于你的。”※云羽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她还在东边的荒草地里,但时间已经是晚上了。西里尔和艾伯特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他们俩一边递饼干,一边仰着头看星空。艾伯特把酸梅味的饼干递向西里尔。西里尔用手把饼干推了回去。云羽伸出手,截下被推来推去的饼干,咬了一口饼干,被酸得直皱眉。“您醒了?”艾伯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份饼干是点心铺老板送的,他说是熬酱的时候忘记加糖了,做出来的饼干太酸了,卖不掉。”云羽坐起身来:“有糖吗?”她一边说着,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她熟门熟路地把手伸进西里尔的衣兜里,掏了一颗牛乳糖出来。这糖是她悄悄塞进西里尔兜里的。她总是喜欢往西里尔兜里塞糖果——在很早以前,点心铺老板还没来深渊,糖果在深渊还是奢侈品,要靠系统的黑心工厂来制造,一桶牛奶只能换一颗。云羽常常会一边心疼,一边往西里尔兜里塞牛乳糖。后来领地里糖果多了,云羽也依旧没停下塞糖的小动作。西里尔喜欢的东西很少很少。所以他每次对什么东西展露出十足的喜爱时,云羽都忍不住想要多给他一点。云羽剥开糖纸,把牛乳糖含进嘴里。“我也要。”艾伯特对西里尔伸出手,又问道,“父神说什么了?”西里尔也看向云羽。云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面那句话是问她的。艾伯特说出自己的猜测:“您睡得很沉,应该是见到他了,对吧?”云羽想了想能告诉艾伯特的部分:“他说你和西里尔是宽容又善良的好孩子。”艾伯特哽了一下。他问道:“真的?”云羽:“……”……好家伙。真的不是她带着有色眼镜看艾伯特和西里尔——这夸人的话,连艾伯特自己都不信!“真的。”云羽找了个理由,“神明的评判标准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西里尔没说话。云羽抬头看了看夜空,感慨道:“今晚的星空很漂亮呢。”“是吧?今天没什么云彩,星星都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