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荷尔蒙欲与雌激素疯狂碰撞的年纪,贺承隽干坐着看她总起反应,她一瞅贺承隽那样心神也飘忽。时温实在没办法,把读了一半的《傍晚降雨》塞进他怀里,让他念给她听。那幅画才得以顺利完成。蹲在地上刷完油,时温分外满意地对贺承隽说,这一定是她近十年来最得意的一副作品。被他摁着后脑勺亲了会儿,间歇时温温声软气地用双手推拒贺承隽道,想去学校街里吃小吃了。贺承隽向来难以拒绝她,耐心等她上楼换衣服打扮,护着她去人杂拥挤、气味混杂的学校街里闲逛了逛。排队给时温买了份她想吃的章鱼小丸子,被她心满意足地投喂两颗,两人又悠散去了那家桃花面馆。时温因那日中午的不礼貌,真心实意地向跛脚阿姨道歉。跛脚阿姨不好意思的念念叨叨,说自己年纪大了记不住人,如果那天能记起时温就是贺承隽带来的姑娘,也不会追出去问她要钱。说着还把时温给的一百块原分不动的还给她,反倒是收下贺承隽递过去的十块。毫不夸张的说,跟贺承隽来这里吃桃花面的两次,碗里满满当当全是烧肉丸子,快比面条还要多。唯独她自己来的那次,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分量。前两次因为意外频出,时温没能尝到贺承隽口中的‘好吃’。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心境加成,反正时温觉得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汤汁浓郁烧肉肥而不腻,丸子充分浸满汁水在口腔中爆开,面条细长不失劲道。时温称心如意的连汤都喝了不少。回别墅的路上,时温将憋在心中的疑惑道出,贺承隽简单给她概括:跛脚阿姨的丈夫有外遇了,儿子又是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某次儿子在他们第一次经过的深巷里跟人打架,跛脚阿姨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惜让那些人用棍棒将自己的腿打瘸,也不肯让他们动她儿子。是贺承隽跟黑子经过‘顺手’帮了个忙,黑子摔利了手里的啤酒瓶,冲进去收拾那些混混,他则是带阿姨去医院治疗。那群人下手只管发泄不知轻重,阿姨无奈落下残疾。贺承隽接阿姨出院的那天,正好看见她儿子还在烧烤摊上和人吹嘘装b。他心头冒火,不由分说地揪着她儿子的领子,将人拎回桃花面馆,强硬的让她儿子给阿姨跪了一整天。她儿子被贺承隽收拾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鬼混了。却没想到那一跪是母子俩最后一次活着相见,贺承隽第二天才在台球厅听说,当天晚上跛脚阿姨的儿子又出去鬼混,没想到这次惹到了不要命的。对方随身带刀,双方对峙不下时,气急败坏地掏出刀子捅了跛脚阿姨的儿子两刀。在急诊室里抢救了一个小时不到,宣告死亡。贺承隽怕跛脚阿姨悲痛欲绝,和黑子交替着,在她儿子死后连着来这吃了半年的桃花面,直到最后俩人看见桃花面这三个字都反射性想吐,才停。但仍习惯性的,每晚回家前都要在面馆门口看跛脚阿姨一眼。久而久之,跛脚阿姨也知道他俩的好意,惦记着他俩在巷子里帮了她们母子俩,又如此关心她,便也以自己的方式回对他们好。跛脚阿姨从不收他俩的钱,却每次都被他俩以压在碗下,或强塞进手里的方式被迫收下。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原价8块一碗的桃花面阿姨只收他们5块,还会给双倍分量的烧肉丸子。时温觉得又心酸又好笑,哪有人能连续半年吃同样一种食物的,再好吃也得吃伤。贺承隽梨涡浅浅,轻描淡写说那阵子真是捏着鼻子硬往下灌的,实在不行就加醋加辣椒,反正最后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黑子才是最惨的,那阵子不间断让他吃到对猪肉反胃。直到现在也是,什么肉都吃,唯独不碰猪肉。“贺承隽,你有没有数过你救了多少人啊?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你这少说得有三十五级了吧?”时温觉得自己无论再对那件事有何置评,都是为了显示自己毫无意义的‘善心’的马后炮,还不如不说。出乎意料的,贺承隽想也不想道,“一个都没有。”“为什么?”“如果你们真不想活,我也没办法,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第24章 红酒瓶你和他们那些人又不一样!……院子里四季玫瑰盛放弥散阵阵幽香, 大肆吸引蝴蝶昆虫,游于其中久不肯离。时温兴致勃勃地指挥贺承隽给她折下几支最漂亮的来,打磨掉根茎上的密刺, 想插进花瓶里摆在客厅。却奈何家里并没有好看的花瓶。贺承隽沉想片刻,让她等等他,揣着手机走出别墅。黑色夜幕低垂,点缀朗月稀星,夏日的晚风脱不去闷燥, 却能感受到清凉。栅栏门对面尽是长居江南的住客,或坐于烧烤摊喝谈, 或走在人行道漫悠, 夹杂着呼啸而过的车水马龙, 无一不是热闹而愉悦的。时温查过猫咪对玫瑰花是不会过敏的,流浪猫也不会对外界环境改变产生巨大应激。遂进屋将时眷抱出,让它蜷在白色秋千上与她一同欣赏满园妖艳盛开的玫瑰。黑猫通灵,以前时温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次却真真实实见到了。先前因贺承隽摘玫瑰而惊飞的白色蝴蝶, 扑颤着翅膀慢悠悠落在时眷湿漉的鼻尖上, 享受晚风轻拂。时眷随了贺承隽,也是个好脾气的主,竟就动也不动,用那双澄澈透黄的大眼睛瞧瞧蝴蝶, 又瞅瞅时温。一人一猫一蝶, 在月光银辉中相对无言。没过多久,贺承隽拎回来瓶看起来很独特很有设计感的红酒,问时温要不要喝。瓶身是黑褐色磨砂质地,雕刻有彩色老太举杯的图案, 瓶颈有弯型提手。像经高温炙烤后的彩陶,更像尽心雕琢的艺术品。时温爽快应下,扰飞了时眷鼻头上的蝴蝶。在家里所有的柜子中都没有找到高脚杯,两人一合计,一人手端一个透明金边的玻璃碗,坐在外面的白色秋千上,随性洒脱地将那瓶红酒喝完。时眷馋的紧,不停用爪子扒拉贺承隽示意它也想喝,贺承隽只好带它进屋,给它开了瓶低脂酸奶。时温斜靠在吧台上绯红着脸打趣说,这是她十八年来,喝红酒喝的最过瘾的一次。没有那些尝不出年份还要硬装懂的勉强,没有明明不想喝了还要作陪的应付,只是因为当下开心,只是因为是贺承隽买的。仅此而已。贺承隽显了笑意,将红酒瓶用自来水反复冲洗干净,盛了些水把方才处理好的那几支红玫瑰插进去。又不知道从哪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条红色丝带,在瓶口处不太熟练的绑了一个蝴蝶结,双手抱递给时温。时温对那瓶玫瑰花满意的不得了,接过前翻后瞧好半晌,难得眉眼弯弯地夸贺承隽,原来他这个直男也会开窍。那晚贺承隽顾及时温的伤没再碰她,反倒是时温舍不得让贺承隽冲冷水澡,主动提出要帮他。两人折腾到凌晨,时温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贺承隽才抱着她进入梦乡。只是自隔日接了个电话,时温隐约听见对方说‘你肯定会喜欢’开始,贺承隽就变得异常忙碌。天刚亮不久就走,待夜色擦黑才回来。时温很多次疑惑他天天出去到底是做什么,贺承隽也仅仅是不深不浅地回答说,有点事情要处理,让她别太操心。他不愿意说时温也不多管他,索性就自个儿窝在家里,时而抱着时眷在客厅里看电影,时而窝在画室里画一整天油画,时而窝在白色秋千上读《傍晚降雨》。等贺承隽傍晚回来给她带各种好吃的,或是带她出去散散步,一起去台球厅打两三场球。这样的闲散日子过多了,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生活会一直像这样平静美好的,好似根本不会存在什么烦恼难过。直到某个太阳被云层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下午,别墅门铃突然被摁响,时温撑手遮着阳光出去开门,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男人。陆夜白拎了个小行李箱,站在别墅门外正用手掌扇着风,欲驱赶面颊上的燥热。“祖宗,您能不能快点来开门,咱再在外面站会儿就要被闷熟了。”手掌显然不太顶用,陆夜白扯下头顶上的渔夫帽来,拿在手中一直扇着风。但江南的夏天除了空调与冰块能带来冷气,扇出的风都是冒着热气的,越扇越热。刻意省略时温脸上的不大情愿,在她开门后,陆夜白急忙迈进家里随便找了间客房,扔下行李箱,进卫生间里冲冷水澡。脖颈后搭着毛巾再下楼瘫坐在沙发中央时,时温早已料到自己的耳朵又要落不得清闲了。果然不出所料,陆夜白先意思意思问了几句她在江南过的怎么样后,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劝说她,巴黎美院的师资力量有多好、从巴黎毕业就能有多么高的跳板、能接触的人和艺术氛围是国内比都比不上的等等。时温全程垂着眸子摆摁手机,时不时暗讽他,他真的不是被陈岳收买,派来当说客的吗?陆夜白不知为何,猛然收住关于出国的话题,下一秒打了时温个措手不及,“时温,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时温正给贺承隽发消息的手僵了下,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回复完贺承隽发来的那句【晚上想吃什么?】后,才摁灭手机抬眼瞄陆夜白:“很明显吗?”陆夜白紧锁眉头,眼里有惊讶有不赞同也有不开心,却唯独没有一丝为她高兴的情绪在,“你别和我说是三中的。”没当回事儿的点了点头,时温随口回了嘴,“三中的怎么了,我不也是三中的吗?”“你和他们那些人又不一样!”陆夜白霎时恢复成与其他人相处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眶中的不赞成和看不上多到快要溢出来,刺到了时温的眼。时温冷笑,厉声反问他,“陆夜白,那些人是什么人?”见她反应如此激烈,陆夜白退步噤了声。他能明显察觉到时温对于这个话题的不爽情绪,不想第一天才来就惹她生气,不自在的转变话题,开始吐槽自己天天在公司里有多烦躁。但大部分还是些好玩的事情,他想逗时温开心。时温仰头靠在沙发上,对陆夜白的话没什么反应,一个人痴痴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发呆。其实明白陆夜白是为了她好,而且当时在江北腹背受敌,也只有陆夜白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为了她好,在护着她。可她就是听见那句话很刺耳,刺得她神经嗡嗡疼。她可以接受陆夜白为她好而唠叨她,但她接受不了陆夜白什么都不了解,就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否定贺承隽。从耀眼火红高挂到明月露头而出,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包括但不限于曲采的父亲有意让曲采和陆夜白联姻,被他拒绝了。惯爱跟时温装虚假姐妹花的女生得罪了某个大佬,不得已出国避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