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是慷慨激昂地说了大半天呢!“需要有什么反应?”顾砚书将最后一页账目看完,将账本放在一旁,看向秦灏,“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嗯……嗯?”秦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皇嫂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这次顾砚书没有说话,只给了秦灏一个眼神。他当然知道。这可是周家和韵瓷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抓住怎么行?“那你怎么还……”秦灏这句话还没说完,便想到了顾砚书刚刚说“不过是自寻死路”时,语气中的笃定与冷然。瞬间便像是明白了什么:恐怕……这也是皇嫂给周家和韵瓷斋挖下的坑!不得不说,相处了这么久,秦灏虽然不像是秦戮那样,已经达到了顾砚书一个眼神,便能知道顾砚书心中大概所想的默契,但也对其有了一定的了解。皇宫中的这批瓷器,的确是顾砚书给周家挖的最后一个坑。同样也的确是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惜,并不是周家眼中的那根救命稻草,反而是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在韵瓷斋的生意回暖后不到五天,周家心口的那口气甚至还没松下去的时候,韵瓷斋便又出事了。这次,是因为大街上不知道是谁随口说了一句,城南中破庙中住着的乞丐,用来乞讨的瓷碗,似是出自韵瓷斋。这一句话,可像是热水掉进了滚油锅,直接炸开了!要知道这些天韵瓷斋接着皇宫的东风,卖出去了不少瓷器。不仅一扫以前的颓势,甚至还隐隐有价格上涨的势头。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今年家中该换的新瓷也早就已经换了。这个时间点再买瓷器,无非是想要沾沾皇宫中的光,以求来年更加顺利。结果现在却有人说乞丐居然也在用韵瓷斋的瓷碗?这让这些冲着占个好兆头买了瓷器的人怎么肯依?当即便派人去城南的破庙中查看了情况,谁知道下面的人当即便回禀,城南中的乞丐们,的确是用的韵瓷斋的瓷器。而且不仅仅是城南,现在京中大半的乞丐,都是用的韵瓷斋的瓷器!还有人问了原因,那些乞丐也如实以高,因为韵瓷斋的瓷器便宜。这些碗都是旁人以十文钱三个卖给他们的,他们虽然是乞丐,但是也想套个换新瓷的好彩头。均摊下来四文钱一个不到的瓷碗难得,所以几乎全城的乞丐都买了。不仅仅是乞丐,有些收入低的做苦力的家庭,以及贩夫走卒们,也都买了!这个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韵瓷斋今年的确有瓷器卖入皇宫,但是那批瓷器并不是宫中的贵人们用,而是给宫里的下人们用的!听着这些消息,这些天才买过韵瓷斋瓷器的人差点没被气个仰倒!宫里的彩头没沾上,结果下九流的人却和他们用上了一样的瓷器。最让人生气的,则是那些人一个瓷碗不到四文钱,他们却是花了大价钱买回了家!这些真相,这番落差,怎么能够让人接受?当即便有脾气差的,直接差人将韵瓷斋的瓷器给运回去,在韵瓷斋的门口砸了个粉碎。甚至还撂下了话:“我家主子说了,我家府上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但也绝不是什么乞丐走卒一流!这次算我家主子眼瞎心盲,这笔买瓷器的钱,就当是给你们做善事了!”这样的动作,似乎是给了其它吃了这个闷亏的人家一个示范。紧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有人将瓷器运到韵瓷斋的门口砸碎,并且撂下了同样的话。一个两个倒还好,十个二十个,这件事便瞬间止不住了。不过一日的功夫,韵瓷斋这个招牌,便和“乞丐走卒”画上了等号。原本略微有些回暖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甚至再也没了一丝复起的希望。毕竟寻常人家都不愿意与乞丐一流同用一种瓷器,更何况是宫中的贵人们?韵瓷斋,算是彻底完了!这个时候,周大终于明白,自己前些日子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为何了!当初厉王妃要买下周家的绸缎生意的时候,周大也出现过这样的预感,只是他在周家人微言轻,到底没有拗过家中长辈,将绸缎生意给卖了出去。手里没了绸缎生意,韵瓷斋也没了任何希望,周家也算是完了。韵瓷斋没有坚持到过年,便再一次关了门。随后,周家再一次将手中的生意挂牌出售,这一次,所挂的便是瓷器的生意。但经过了这些天的闹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韵瓷斋是谁碰谁倒霉。在韵瓷斋挂牌之后,整个京中上下,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接盘。周家人也知道,韵瓷斋这样的情况,每拖一日,价格便会低上一分。最后,周家人只能狠狠心,将瓷器生意给拆分开来,将店铺以及窑厂,分开售卖,并且又将价格向下压低了一成,只求能够尽快脱手。这一次,终于有人肯来接手周家的这一部分产业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便是这一次,接手周家的瓷器生意的人,依旧是厉王妃,顾砚书。第85章上次见周家人的时候, 归园居还没有开始营业,顾砚书便让周家人找了一座茶楼。这一次,顾砚书自然是直接将人约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在谈话的时候, 顺便还能视察一下自己的产业, 看一看由自己打下的江山。当然, 除了见面地点的不同外, 这次和顾砚书谈话的人也不同。除了周大以及周四外, 这一次还来了一个莫约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同韵瓷斋交手多次, 顾砚书自然也早就已经看过了周家人的资料,自然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周家几位少爷父亲, 周家现在的当家人,周文阳。见面也很顺利,彼此都非常客气, 完全没有外人猜测的那样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气氛。归园居今日表演的节目是对口相声, 台上, 逗哏正说到一有趣的地方,台下的看客们也极为给面子的发出了满堂笑声。顾砚书坐在三楼的包间中, 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笑容。周家三父子进门的时候,恰好便看到了这一幅美人烹茶淡笑的场景。“来了?坐吧。”听到动静, 顾砚书微微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抬了抬手, 才将视线从舞台上挪开, 看向眼前的三父子。“见过厉王妃殿下, 殿下万安。”周文阳微微向顾砚书行了一个礼之后,才顺着顾砚书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坐下之后, 周文阳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在观察着这个让他周家和他的三个儿子,几次三番地跌了跟头的人。眼前这个人很年轻。特别是对于年近半百的周文阳来说,更是显得顾砚书尤为年轻。根据周文阳的了解,顾砚书甚至比他最小的那个儿子还要小上几个月。然而就是这样年轻的一个人,却让他周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最后一败涂地。周文阳的眼神几乎没有什么掩饰,顾砚书也丝毫没有躲闪,大大方方地让周文阳观察着:“周家主在看什么?”顾砚书随意抬了抬手,站在顾砚书身后的白术见状,上前一步,替周家三位父子倒上了一杯茶。周文阳也能算得上一个成功的商人,放在后事,也是众多人口中的霸总。经历过风雨,做事自然不会像小年轻那样毛躁。周文阳没有丝毫尴尬,同样大方地给了回答:“殿下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毕竟传闻中,顾砚书不仅一无是处,而且脾气暴躁,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韵瓷斋的落败,里面到底有顾砚书的几分算计在内,周文阳不能肯定。但就现在顾砚书表现出来的这份气度,便远不是纨绔子所能拥有的。顾砚书不置可否,内里的芯子都换了一个,自然不会再是传闻中的那个人:“周家主与本殿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顾砚书以前没有见过周文阳,但却与周家的三位少爷都有所接触。周家的二少爷周茂然,能力平庸却喜欢白日做梦,做事顾头不顾尾且不计后果,放在商场上,算是一个蠢货。至于周四周茂远,倒是比周二聪明些许,虽然能力同样不强,但至少知道少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算得上是一个踏实的人,就是年龄尚小,有待锤炼。周家老大周茂杰倒是这三位之中最为聪明的一个,进退有度,甚至还能算得上是老谋深算,懂得韬光养晦,暗藏锋芒。只可惜,受出身拖累,是个庶子,在周家人微言轻,没有说话的余地。可无论是周二还是周四,亦或是周大,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总是会带着一丝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