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兴仁比起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也瘦了好几圈,但却没有当初那股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便会倒的模样。在兴仁等人接种的同时,顾砚书也不忘让溢州知州向溢州的老百姓们宣布牛痘疫苗可以预防天花感染的消息。自从秦戮确诊之后,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溢州早已进入了城门紧锁,许进不许出的状态。虽说现在不像是后世那般依赖往来贸易,每个城池的人几乎都可以自给自足,但这样一直紧锁着城门,也不是什么长久之际。长此以往,不仅仅会给溢州内的商户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同时也会给百姓们心中带去一股得不到自由的压抑感。现在顾砚书就已经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溢州内空气中所散发出死寂,若是不能及时引导,或许会让溢州成为一个犯罪高发的地带。更别说现在已经临近盛夏,过了夏日便是秋,秋日不仅是丰收的季节,也是秋闱开始的时候。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殿选,秋闱来临之际若是溢州依旧城门紧锁,溢州的学子便只能再等下一个三年。三年复三年,对于赶考的学子们来说,又有几个三年可以等下去?全员接种牛痘,早日打开城门,恢复溢州与其他地区的往来是势在必行之举。现在告诉百姓们牛痘疫苗的消息,早日接种,便能早日打开城门,对于溢州的百姓而言,也是一件益事。厉王府中的侍卫以及皇帝所派来的御林军对牛痘疫苗的接受速度过快,让顾砚书曾经一度有了错误的认知,以为天齐的百姓对于牛痘疫苗的接受程度也不会低。但到了溢州知州真正宣布牛痘疫苗的消息后,顾砚书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般简单。溢州不是京城,在溢州也没有《京都日报》这般,可以引导百姓**的权威存在。再加上这些日子城门紧锁,直接让百姓们心中的压抑与反抗到达了顶点。现在牛痘疫苗的消息一经传出,城内便流言四起,那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这牛痘疫苗并不成熟,朝廷就是想用他们来做试验的。也有说着牛痘疫苗根本不是用来预防天花,而是**,朝廷这是想要直接将溢州的人全都杀死,永绝后患的。还有说着牛痘疫苗既然这么神奇,可以预防天花,怎么厉王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没有用上,也感染上了天花?……无论是说什么话的,其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拒绝接种牛痘疫苗!当然其中也有对朝廷比较信任的人群,说他们相信牛痘疫苗的确可以预防天花,但他们还是先要先观察一下。等到其他人先接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们再去接种。这些言论一经传出,可把太医们给气了个够呛:这些百姓都是些什么意思?还用他们做试验?厉王府中的侍卫包括厉王妃在内,哪个不是在牛痘疫苗被提取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接种了?做实验哪里还轮得到上他们?还有更可笑的,便是说这牛痘疫苗是**的。朝廷若是真想杀了整个溢州城的人永绝后患,皇上用得着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来?直接下一道密旨屠城岂不是更快?当然,后面的这句话,倒是没人敢说出口。毕竟屠城之事有伤天和,即便是常年处于战乱之中的天齐,在百年历史之中,也只有且仅有一次屠城之事,这都还是前朝旧事了。现如今为了一区区天花便屠城,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与太医们的气急败坏相比,顾砚书倒是淡定很多,甚至觉得,溢州百姓们的反应,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的感觉:“既然百姓们对牛痘疫苗并不信任,那便让官府的人先接种好了。”听到顾砚书的声音,太医们也顾不上谴责溢州百姓的流言了,纷纷看向了顾砚书:“还望王妃明示。”“现如今官府需要时刻关注阳临县的情况,进进出出本就容易感染,先给这部分人接种,其一,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其二,也可以给百姓们做一个表率,打消众人心中的疑虑。”顾砚书敲了敲桌子,语气平淡冷静。百姓们对牛痘疫苗抗拒,大多是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本能反应。从兴仁的回禀便不难看出,其中也有不少愿意相信官府,愿意接种,但是却希望有人能够身先士卒的存在。让官府的人先接种,不仅可以力破城内与牛痘疫苗有关的种种传闻,也可以带动这一部分比较相信官府的人先接种。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了第一个愿意吃螃蟹的人,接下来的事便会好办许多。而顾砚书的这个提议,很快便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殿下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便去准备吧,争取在月底之前做完,我们也好早日回京。”现如今秦戮身上的情况已经日益好转,根据太医们的诊断,过不了几日便能痊愈。秦戮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特别是在其感染了天花的消息传回京城后,定然会对京城现有的局势产生一定的影响。顾砚书不希望在溢州耽误过多的时间。随行而来的太医常年在宫中伺候各位贵人,当然也明白顾砚书现在的疑虑,纷纷点头应是,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溢州百姓们牛痘疫苗的接种事宜。待到太医们离去后,顾砚书才发现,于立人还在屋内。对上于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顾砚书眉头微挑:“还有什么事?”“属下心中倒还真有一疑问……”于立人脸上有些迟疑,似是不知是否应该开口。看到顾砚书示意他有话可以直说的目光后,于立人也不再犹豫:“从来时王妃所提供的方法来看,殿下对牛痘疫苗有极为深刻的了解,既然如此,殿下为何到此刻才拿出?”没错,于立人也是在听了溢州百姓们,关于“既然牛痘疫苗可以预防天花,那为何厉王殿下没有提前接种?”的疑问后,才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在心中思索良久,于立人也没能得出其中的答案。毕竟就自家王妃对王爷的感情来看,有了如此重要的物件,怎么说也不应当藏着掖着啊!顾砚书怎么也没有想到,于立人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不得不说,他一时间竟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能怎么说?说天花这玩意儿在他的思维中早就已经被消灭干净了?既然天花病毒都已经不存在了,牛痘疫苗自然就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但见于立人满面疑惑的模样,顾砚书最终还是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这法子其实也是我在偶然间得到的,并不知其真假,故而一直没有拿出,若不是王爷此番感染,或许我自己都已经忘了。”“如此。”于立人虽然觉得顾砚书这番回答在逻辑上似乎有些说不通。但见顾砚书不欲在此事上多说的模样,也就没有再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毕竟与牛痘疫苗本身的功效相比,其来源确实算不上重要。顾砚书的方法的确非常有效。太医们不仅让官府中的人先接种了牛痘疫苗,甚至还从顾砚书当初利用报社募捐的法子当中得到了灵感。直接在府衙前面搭了个台子,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在百姓们的注视以及监督之下,给官府中的人接种了牛痘疫苗。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众目睽睽之下监督的接种,百姓们是彻底没了话说。也如同顾砚书所预想的那般,自从官府中的人身先士卒后,城内那些叫嚣着官府是想拿百姓们做试验,让他们接种的也不是可以预防天花的牛痘疫苗,而是**的声音日渐减小。就是愿意接种的百姓,依旧只有那么零星两三个。直到百姓们发现,当初在他们的注视下接种了牛痘疫苗的官兵们,在天花感染最为严重的阳临县进进出出了好几遭。不仅没事,甚至还很是活蹦乱跳,没有丝毫没感染上的迹象后,才逐渐相信了牛痘疫苗的可靠性。这个时候,溢州知州告诉百姓们,等到城内可以接种牛痘疫苗的百姓们都接种完成之后,便能够打开城门,恢复以前的正常生活后,百姓们才逐渐愿意接受接种牛痘疫苗一事。而随着接种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们心中对牛痘疫苗的抗拒也越来越小,心有抗拒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就连最开始叫嚣地最厉害,说是绝不接种牛痘疫苗的那几名百姓,也放下了心中成见,完成了接种。这个消息传来之时,顾砚书恰巧与秦戮在一起议事。听闻此事,顾砚书与秦戮的脸上都有一丝略微的松动:虽然疫苗推行的工作比想象中的更加困难,但总体来说,进展却比他们一开始所预想的快上了不少。与此同时,秦戮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天花病毒感染能力极强,阳临县一事便足够引起我们的重视,光是溢州百姓接种牛痘还远远不够,此物或许需要在整个天齐普及才行。”“有了溢州百姓作为表率,在其他地方普及应当会容易不少。”顾砚书与秦戮的观点一致:“就是此事由厉王府来做,恐怕并不适宜。”秦戮在溢州感染上了天花,来之前皇帝便给了顾砚书极大的权限,允许顾砚书在溢州的地界内先斩后奏。也是因为如此,顾砚书才会如此大胆,在溢州大肆推进疫苗接种事宜。但若是要放在整个天齐,厉王府再来做这件事,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那便修书一封,让父皇来做。”秦戮想也不想便的说道。“牛痘疫苗若是普及开来,功劳可不小,王爷就舍得?”顾砚书含笑看了秦戮一眼。在此之前,秦戮对争夺功劳一事虽没有什么执念,但也鲜少将唾手可得之物拱手让人的行为。